酒菜上桌,岑万彬忐忑万分地被谭呈宏拉过来。
“岑老板,快坐。”一桌子人除了纪明开,其他的对他是笑脸相迎。
岑万彬直觉有古怪,眼睛转啊转的,讪笑道,“这就来,这就来。”
“岑老板,”苏连生正坐在他对面,启唇轻笑道,“你我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今日特请赵老板娘亲手做了一桌菜,也算是为你饯行。”
苏连生缓缓转头,看向坐在左边的纪明开与董回清两人,“明日,就由他二人送你回天河县府衙。”
岑万彬双手抓着腿上的布料,牵强地扯着嘴角,“你们不回去吗?”
“我们还得查柯府的情况呢。”谭呈宏捻着花生米放进嘴里,“毕竟,只靠他一人的说辞,是不足以断定你就是杀害刘氏的真凶。”
筷子前面是圆的,花生米也是圆溜溜的,随着筷子的动作一直滚啊滚的,惹得人厌烦。
谭呈宏恼羞成怒,一把将筷子拍在桌上,惹得其他人齐齐看着他,他明知故问地调笑道,“怎么了?怎么不吃?”
“岑老板,你不喜欢老板娘做的菜吗?都不动筷子?”
“还是,防着我们呢?”谭呈宏似笑非笑的,一下将酒灌进口中,又拿着空杯子向岑万彬示意,“喝呀。”
“岑某酒力不佳,就不打扰各位雅兴了。”岑万彬推辞道。
“怎么,岑老板是看不起这店里的酒菜,还是看不起我们啊?”谭呈宏还非要让他举杯,做生意的哪有不会喝酒的道理?
“岑某实在是...”岑万彬还是不肯就范,双手始终不见举杯。
“无妨,赵姐姐这里还有特制的米酒,我正好馋了,便拿来了些。”纪明开看着不太情愿,但还是拿出一小瓶递过去,“喏,这次就便宜你了。”
岑万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谭呈宏倒是爽快,一把抢过来,‘登’的一下放到岑万彬面前,“岑老板,一个半大小子喝的米酒,你总不至于也喝不得吧?”
岑万彬脸上堆着笑,倒了一杯尝尝味道。
酒味虽浓,入口却甘甜,咽下肚里后,才觉得喉咙中微微有些辣意。
正如纪明开所说,这酒实在绵软,没什么劲头。
岑万彬逐渐放下心,“恭敬不如从命,岑某多谢各位好意。”
有的时候人很奇怪啊,与你为善好言相劝的人,你是次次推脱。而明明与你有过节,每每看见你就跟个炮仗似的,你却觉得他至少不会弄些个弯弯绕绕的来害你。
在岑万彬眼里,纪明开脾气暴躁,还穷酸的很,是个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
这样的人虽然难缠,可只要达到目的以后,反而简单的多。
吃吃喝喝的,时间飞速的溜走了半个时辰。
原本热气腾腾的菜也变成了残羹冷饭。一桌子的人只有董回清和纪明开还算稍微清醒些。
岑万彬一开始还警惕着,后来喝着酒,逐渐整个人舒展开。
也就是这时,谭呈宏用手里喝的烧刀子,对着他的米酒瓶倒进去。
岑万彬越喝越晕,瓶里的酒也越喝越多。
桌子上四个捕快,不间断的给他倒酒,轮流跟他喝酒。
这会儿的岑万彬,已然是有八九分醉意。
整个人如同软脚虾似的,脸色也和蒸澡刚出来时一样,通红通红的。
“岑老板。”苏连生见时机成熟,借机询问道,“我听别人说,你隔壁房子的租客是由你介绍的啊?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你,你不是在我,”岑万彬眼神不聚焦,竟对着谭呈宏说话,“在我那药堂里,待了许久嘛,那就是我的库房啊。”
“他们为什么突然离开?里面的货物又去哪了?”确定岑万彬基本的语言表达还算正常后,苏连生直奔主题。
“他们?什么他们?”岑万彬突然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没成功,“货当然是卖了啊,还能去哪儿了!”
“就是替你看守库房的伙计,他们去哪儿了?”苏连生也不气馁,“货卖给谁了?何时卖的?”
“你问这么多干嘛?”岑万彬就算是酒醉,也还保留一丝警醒,他费力的撑死身子,伸手去抓苏连生,“你是不是想抢生意?”
“我手头上恰好有这样的货,想着和岑万彬一起发财。”苏连生稳稳坐着,神情自若,“不知岑万彬意下如何?”
“你有?”岑万彬并不相信,整个上身都要趴在桌子上去,“你有那东西?你哪来的?”
纪明开嫌弃的想扯开他,哪知他力气大得很,一下子挣脱束缚,踉踉跄跄地往后倒,“那东西远在万里,你一个伙计,哪来的本事能弄到它?简直是天方夜谭。”
董回清看着他,有些疑惑地开口,“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说话这么利落?”
“不知道。”纪明开摇着头,“也许醉的不厉害?”
谭呈宏语气散漫,他似乎偏爱花生,抢在岑万彬动作之前,直接把花生碟子抱进怀里,“管他真醉还是假醉?问的出来话就行。等捕头问完了,我再给他灌上二两,好叫他将此事全部忘掉才好,免得横生枝节。”
“还是你狡猾啊。”纪明开由衷赞叹道。
另一边,苏连生为防止岑万彬真的跑出门外,特意起身扶住他,循循善诱道,“我自是没这个本事,可我上头的人有啊。岑老板不如仔细考虑考虑?”
岑万彬回头对着他咧嘴,“真没想到啊,你还有这种渠道。价格多少?”
“市面上什么价,我都比他低一两银,如何?”苏连生还是从谭呈宏嘴里知道,鸦片在市面上的售价极高。
“此话当真?”岑万彬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也不用苏连生扶着,自己就笔直的站在那儿,眼里冒着精光,“你能弄来多少?”
“一箱重八百铢,共有二十箱。”苏连生随口胡诌着,“只奈何我手里没有渠道,这才巴巴的来问老板你。”
“甚好,甚好。”岑万彬高兴极了,仿佛看到自己发大财的模样,整个人面若桃花,兴奋比划着,“一万六千铢,也就是七百两重。按照市面上一两鸦片十两银来算,也就是七千两银子。那可是七百两银子啊!”
“全都是害人的东西。”纪明开不敢大声,嘀嘀咕咕地说着,“百姓们辛苦劳作一辈子也难得七百两银,在他们嘴里竟这样轻易。实在是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