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几日后,船只停靠在涟城的一处码头稍作休整。
纪明开心中着急纪明若的下落,便在此处提出辞行,与秦安等人分道扬镳。
“此番在岛上全靠仁兄搭救,若有朝一日能与仁兄重逢,明开定当涌泉相报。”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只是你既然如此说了,我也就不推辞了,后会有期,愿你与妹妹早日重逢。”
“多谢,那明开就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拜别了秦安后,纪明开扎根在涟城操起曾经的老本行——走街串巷的卖货郎。
在涟城卖货有个规矩,那就是他们手里的货必须得是从几大商行购得,若是从旁的地方进货来此处卖,只会被城中的狗腿子打出去。
涟城分为三大行,两小行。
三大行专供粮油米面,两小行不定时特供烧酒,茶叶,以及粗盐。
像烧酒,茶叶,粗盐等稀缺货物,商行并不做实物出售,而是以货票的形式售卖。
百姓们先从货郎手中购得货票,之后去指定的商行凭票领取货物。
每次商行中售出的份额有限,先到先得,且概不退换。
这就导致有些人大量囤货,就为了买些稀罕货来卖高价。
那商行怎么赚钱呢?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啊。
每月中旬,商行开始轮换着出售货物,且价格更低,东西更齐全。
结果就是先前大量囤货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一下子把货砸在手里,最后那一摞摞的货票全部变成废纸。
买了商行的货还不算完,各个商行都有自己的地盘。
倘若你拿了三大行的油面去两小行的地界售卖,那也是不许的,也得挨打。
纪明开在这破地方摔摔打打三个多月,总算是摸清楚了这些规矩。
什么东西在哪买在哪卖?什么时候得卖完?这些个琐碎那都有讲究。
好在他腿脚快,每次拿的少,卖的也快,就这么积少成多,勉强还能糊口。
今日下了个早工,这些天走街串巷的,纪明开去了不少地方,打听到这城外有个善堂。
说是没有正经名字,就叫善堂,位置就在城外不远的沣潭山脚下,他得去看看。
说不定阿若遇到了好心人搭救,此刻正盼着与他团聚呢。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城中前两日新开了一家商行,可没有那三大行的那些规矩呢!”
“是啊是啊!我有个表兄弟去过一回,说是给多少钱拿多少货,还都是现货,这下可不怕银子变成纸片砸手里了!”
“还有这好事儿?且看他能嚣张几日吧。”
“你说的也有理,另外几家商行维持原本的方式过了这么多年,突然来了个外人横插一杠,他还能讨得好去?说不定过几日就被那几家打出涟城了。”
闲言碎语的八卦纪明开懒得听,奈何人家的声音大,他索性起身将盘子里剩下的馒头抓进手中,接着掏出几钱银子搁在桌上,“老板,结账。”
随后洋洋洒洒地朝着城外去。
“那人说的就是这儿啊。”纪明开走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越走越远,却怎么也看不见那山在何处。
“纪明开?”
夜色朦胧,冷不丁有个人在背后喊他,纪明开吓了一跳,双手戒备举在胸前喝道,“谁啊?”
“明开,是我啊。”仇余牵着马匹从黑暗中出来。
“仇兄!”纪明开出来几年,这还是头一次看见熟人,心中欣喜万分,“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城中开了间商行,今日是出来探探行商之路。”仇余亦是满脸笑意,“只是没想到能在此遇见你,看来是缘分使然。”
纪明开走近几步,抬手抚摸马背,“是啊,看来是有人特意让我来这儿接你,走吧,仇兄,一同进城喝杯酒?”
“我正有此意。”仇余笑着答道。
两人并排有说有笑的往城内走,纪明开自认熟悉些,领着仇余去了一家小酒馆。
酒馆里生意正热闹着,伙计们忙的不亦乐乎,恍惚间,纪明开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山海楼。
醒了醒神,纪明开订了一楼小包间,本来他想选二楼临窗的房间,结果小二说那个位置早就被人预订了,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仇兄请坐,今日仓促,招待不周,还请仇兄见谅。”纪明开叫来小二,开口询问仇余,“不知兄长可有什么忌口?”
仇余道,“除却内脏与辣食,余下皆可。”
纪明开随意点了几道清淡的菜,最后要了一整坛子酒。
酒来的最快,他迅速抓过酒坛替仇余和自己倒上,“他乡遇故知,此乃人生一大喜事!今日必当不醉不归!干!”
仇余比起他文雅许多,举杯与他同饮。
二人边吃边聊,不一会儿一坛子酒便消了大半。
纪明开举起坛子倒酒,一晃荡那坛子里头直响,便知道那其中酒水不多了,抬手喊道,“小二!上酒!”
小二即刻应声。
“明开,今日足矣,不可贪杯啊。”仇余始终一脸笑意,“来日方长。”
纪明开拂开他的手,“出门几载,好容易遇见故人,若是不醉岂不白白浪费这大好机会?”
仇余听闻此话也不再劝。
小二很快拿来了第二坛酒。
夜深。
宾客寥寥无几,酒馆即将打烊。
纪明开这头还在对着仇余大吐苦水,抱着仇余不肯撒手。
“二位客官,小店就要打烊了,您看?”小二哈着腰笑道。
“多少银钱?”仇余身上靠着纪明开,动作不是很方便,有些费力的勾着钱袋。
纪明开这个扬言请客的人彻底醉了,结果小二一出声,他就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一边摸一边还得伸出手拦着仇余,“不可!不可!说了我请!就得我请!”
“明开,你我之间何须客气?我看就由我代劳吧。”仇余知晓他的心性,温声劝慰着。
“找到了!”纪明开终于抓住了钱袋子,一把盖在桌上,豪横地指着小二说道,“你,自己拿!”
看着大方,实则那眼神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钱袋子。
仇余偏过头闷笑出声。
小二懒得跟醉鬼掺和,拿了自己该拿的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