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侧大道上,盛开着一些不知名的娇艳花朵,大道的远方传来了阵阵马蹄声,黄沙漫漫,一众人正走在这马蹄声的前面,他们挑着沉重的担子,步履轻快,扁担在他们的肩下肆无忌惮的发出了“咯吱咯吱”声。
为首的男人看起来年龄有些大,他微微驼背,皮肤黝黑,胳膊上虽然布满肌肉,但明显不如后边汉子们肌肉那般紧实。
他窄窄的下巴上是多日未刮的胡须,右眼上是一道醒目的刀疤,从额头右边斜斜的贯穿到了鼻翼的上方,但刀疤并未伤到他的眼睛。
他双目炯炯的注视着传出马蹄声的路的尽头,长叹了一口气,“唉,看来终究是难逃此劫了......”
一声长叹还未结束,马蹄声临近,路两旁不知名的白色花朵开始随着大地的震动颤抖起来,在挑夫中,有一个稍显稚嫩的少年,他发现了花朵在颤抖。
他蹲在路边随手摘下了一朵花,一抬头,那群骑马的人早已如一座座铁塔般立在了他们面前。
“扁担里挑着的,是什么东西?”马群中一个戴黑面罩的人用暗红色粗壮的马鞭指着扁担里的东西说道。
“官爷饶命,扁担里挑的,是小人的全部家当......小人遭遇悍匪,一路逃亡......”刀疤男眼神闪躲的说道。
刀疤男话音未落,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他身后一个挑夫的扁担已被马鞭抽断,与一般装货物的竹筐相比稍显巨大的竹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那挑夫重心不稳,狠狠地坐到了地上,头上就要扬起的草帽被“啪”的一声又盖在了脸上,马上的人看不清他的样貌。
不过马上的人根本不在乎他们。 又是“嘭”的一声,竹筐中缠在一起的麻绳被鞭子抽的四分五裂,竹筐里露出了金灿灿的金条。
那拿鞭的男人翻身下马,一脚踹开了摞在一起整整齐齐的金条,在金条的缝隙里,包裹着一团又一团血红色的东西,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马群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味道,纷纷打着响鼻局促不安的移动着。
又是“嘭、嘭”几声,几个竹筐重摔在地,又是好几个血红色的包裹露出。
拿马鞭的男人突然因为眼前的景象变得暴怒起来。
他迅疾的拔出了配在腰间的黑色大刀,狠狠地朝一个挑夫的肩上砍去,那挑夫身体后仰以更快的速度躲过了劈下的大刀,与此同时,挑夫使劲儿踹起了脚下的尘土,那尘土中的沙粒仿佛一支支细小的利箭射向了拿马鞭男人的面门。
“掠人钱财、挖人心肝、取人首级,你们果然就是那群江湖上恶臭至极的腌臜!给我杀!”男人左手舞鞭右手执刀兵分两路杀将过去,刀疤男抽出宽大的扁担应战。
“没必要如此吧!”他眼神里已透露出杀气。
随着脆生生的巨响,扁担里竟露出了一根细长的银色长矛,抵住了再次劈下的大刀。
马背上的人纷纷下马,他们厚重的黑色铠甲似乎吸收了所有的阳光,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气杀进挑夫中去。
地上血红色的包裹如皮球般被踢来踩去,人身上的热血溅的到处都是,一个包裹慢慢悠悠的滚落到藏在竹筐后少年的身边,粗布的包裹像剥橘子皮一样缓慢展开,一颗布满了窟窿的人头赫然出现,人头的双目早已被剜去,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少年,显得更加恐怖。
少年大喊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白花,浑身颤抖,恐惧使他在炎热的夏季起了一身冷汗。
“孬种!杀啊!”刀疤男一边挥舞着长矛,一边恶狠狠的对着少年说,随即踢过了一根沉重的扁担。 少年没想到那扁担竟然如此沉重,仿佛一块儿巨石压在他的脚背上。 他吃力的拿起扁担,像刀疤男一样颤抖的抽出其中坚硬的长矛,看着厮杀的人群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马鞭狠狠地甩在了刀疤男的头上,他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液体狠狠地甩向了空中。 少年看到刀疤男油腻的长发被鞭子甩的乱作一团,精瘦的身躯也歪倒在一边。
“爹!爹!”少年哭嚎着,终于也参与到了这场惨烈的厮杀中去。 原来这刀疤男竟是这稚嫩少年的父亲。 看到父亲受伤,少年双眼血红,他胡乱的看到铠甲便刺、便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额头涌出的鲜血把眼前的蓝天、白云、花都染成了血红色,原本遥远的太阳也变得血红,巨大无比。
他想到了父亲脸上的那道疤,想到了那群黑色的马,却丝毫没感觉到握在自己稚嫩手中的长矛因为不断的摩擦早已布满了鲜血,光滑到需要更大的力气才能握住。
一股沉重的力量从少年的背后袭来,那力量被某种柔软的东西遮挡住了,少年低头,看到了一颗后脑勺,看到了后脑勺上结痂的鲜血,他立即明白,是父亲的躯体挡住了沉重的一击。
但父亲似乎并未感到丝毫的疼痛,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大声骂着:“孬种就是孬种!” 少年身子一歪又立马冲进了厮杀的人群中,他浑身疼痛,原本干净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又是猛烈的一击,他明白这回父亲没能保护住他,他脚步踉踉跄跄,天旋地转,插入地上的长矛未能支撑住他瘦弱的身躯,他缓慢、不安、恐惧的跌坐在了尘土飞扬里......
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临行前娘的话又回响在耳旁。
母亲说,他终有一天会成为像父亲一样的英雄。 “英雄?”少年看着打成一团的人们,除了恐惧只剩下满脸的疑惑。 他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叔叔,看到被刀砍断了胳膊就像掰断了一根萝卜的舅舅,看到对方黑色面罩下身首分离、苍白的年轻脸庞......
白昼在转瞬间消逝,大战好像如梦般只经历了一瞬间,在这一瞬间内,双方的人群倒下了一大片,还未死的人在呻吟着,鲜血将干涸的大地浸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