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宝儿和魏雨两个半吊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规整出一套能出门见客的装扮,走出门时,距离钱掌柜到来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
钱掌柜急得团团转,大冬天的额头竟然隐隐见汗了,终于等到主子出了门,哪成想他还没出声,又被人截住了话头。
“唉,宝儿,正要去叫你呢,吃饭吧。”赵贤提着一个餐盒走过来,一边说一边就将饭菜一一摆出来。
钱掌柜看见这番景象,到嘴边的催促顿时咽了下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家小主子打小就身体就不好,他们这些属下可都是被敲打过的,不论小主子到哪,一日三餐必须定时定量,可不能在他这把人给饿瘦了,那他定会成为组织里的众矢之的的。
“主子先用饭。”钱掌柜乐呵呵的说道,只是嘴角到底有几分勉强。
“掌柜了用过了?不如一起吃点。”辛宝儿故作不知他的急切,好心的问道。
“不……不用了,属下不饿。”钱掌柜强撑着笑容道,心里不禁祈祷,正厅的那位可别等急了才好啊!
辛宝儿见对方还算沉得住气,笑着点了点头,原本迈出去的脚步顿时一转,真的就一旁的堂屋用餐去了。
一顿早饭用的很快,一刻钟左右,辛宝儿立刻放了筷子,漱了口,走到耷拉着脑袋坐在台阶上的钱掌柜面前。
“走吧,带我过去见见客人。”
这声音对焦急的钱掌柜来说,宛若天籁,一下子就精神了,“好好,属下就给主子带路。”
前院,用来会客的正厅里,一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头儿,正一圈一圈的用不大的小脚丈量着厅堂的长宽。
辛宝儿在钱掌柜的带领下,姗姗来迟,一过来就和小老头儿来了个对眼儿。
小老头儿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小丫头,脚步一顿,刚要皱起眉头质问她,她们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一转眼就看见跟在小丫头身后半步远的钱掌柜。
质问的表情秒变温顺,一张老脸笑得皱成了多褶的包子,神色不自知的带着讨好。
“钱老板,您这叫本官好等啊!”
“封大人,您这话说的可是折煞小的了,来来来,小的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主子,您要的那些,还得跟我们主子谈。”钱掌柜对这小老头儿的态度也感到很意外,但还是谦逊有礼的说道。
听闻钱掌柜的介绍,封大人才将目光重新看向辛宝儿。
他是听了常主事的禀报才颠颠的跑过来,在沙棘,官大不如粮多,尤其是他这个户部管事的,每年一到各地要钱要粮的时候,他都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谁有能力谁想办法去。
他也听常主事说了,这个钱老板的主子是个小丫头,且看钱老板的尊敬程度,并不像是花架子,只是他没当回事儿。
十几岁的小丫头,那不是跟他家小孙女差不多吗,他家那个小孙女除了整天上窜下跳的惹祸,哪里干过一件正事儿,他一个二品大元家的孩子尚且如此,一个无名无姓的小丫头,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不过是一晚上,现实就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塌下去的脊背,弯的更厉害了。
因为在他来看都不能跟他家小孙女比较的无名小丫头,进来以后看都没看他,只说了一句让他气的差点倒仰的话。
“我有粮,但你……不够资格跟我谈。”
他堂堂一个正儿八经的二品大员,而她呢,不过区区一个无名商人,士农工商,商为最末流,她这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就不怕我王发怒,将她连同她的人一同灭了。
但事实上他却点头哈腰道:“辛老板,有事咱们好商量,虽然说的是捐粮,但我王也承诺了会有相应的补偿,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先跟本官说说,本官做不了主的,自然会向我王申请。”
“您与其在这里跟我磨嘴皮子,不如找个能做主的来跟我谈。”辛宝儿笑得安然,面纱下的嘴角轻扬,露出来的眉眼笑意盈盈,看似亲和,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
封尚书有些气馁,也有被冒犯轻视后的气愤,企图让钱掌柜来圆圆场,钱掌柜脑袋一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他哼哼两声,一拂袖子,转身走了。
他一走,钱掌柜赶紧示意门外的老仆跟上去,送客送客,请进来送出去的才是客。
“主子,我们这么不给他面子,会不会不太好?”钱掌柜担忧道。
听钱掌柜问,门内门外的其他几人也不由得竖起耳朵,其实她们也挺意外的,辛宝儿并不是太强势的人,她做事向来讲究和气生财,凡事尽量周全,让人挑不出漏洞,和谁合作,对方都能感觉到很舒服。
这次却这么强势,真真出乎她们的意料,她们也很好奇。
“不这样,见不到想见的人啊!”辛宝儿苦笑道,她心里也没底啊!
赌嘛,就得把筹码提的高高的,让人猜不到,摸不清,才有可能让鱼咬钩。
封尚书这一走,就是三天没有消息,辛宝儿也不急,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就是带着几个小伙伴一起出门逛吃、逛吃,日子过的悠闲自在,奉命监视辛宝儿等人的侍卫,每天的苦逼的跟踪着几人。
人家是玩的开心,吃的畅快,他们是挨饿受冻,哆哆嗦嗦。
第三天夜晚,辛宝儿等人都睡下之后,侍卫照常回去禀报,封尚书听完一成不变的消息,叹息道:“不用跟了,下去休息吧!”
封尚书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着,他真看不明白了,既然要谈,那自然是有所求的,可连续几天下来,也没看出丝毫蛛丝马迹。
每天就是吃吃喝喝,一副来游玩的架势,也不知道是真没心没肺,还是城府太深。
“还是禀报上去吧,唉,老喽!连个小娃娃的心思都猜不透喽!”
低带着这样的叹息,封尚书沉沉睡去,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第二天是大朝会,封尚书早早进了王宫,跟一众大人等门外,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禀报,才不显得自己太无能。
他已经起了退位让贤的心思,但为官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有大功,却也从没有过过错,这最后一件事怎么也得做的漂亮,否则岂不是“晚节不保”。
门开了,一众官员陆续进殿,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后,正式开始朝会,文臣武将一顿唇枪舌战之后,终于将矛头指向他这个钱粮管家。
“封尚书,半月已过,粮草一事可有进展?”国王威严的视线透过高高的台阶,直逼封尚书而来。
封尚书默默的摸了把不存在的虚汗,颤颤巍巍的走出队列,直接跪地请罪道:“臣无能,仅筹集不足总数的三分之一。”
听他说完,大殿里顿时又是一阵唏嘘,朝臣们虽然对这个结果不满,但也没有继续为难封尚书,毕竟国情什么样,他们也都是清楚的。
果然,国王有些苍凉的声音在上首响起:“起来吧,这也不能全怪你,为难你了。”
封尚书这次却并没有借着台阶起身归位,只见他又扣了一个头,然后直起上身,眼神看着台阶上的图腾道:“也不是没有收获,有一个中原商人有粮,但她嫌弃下官位卑权轻,没资格跟她谈。”
封尚书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带着三分委屈,让满殿的人也跟着瞠目结舌。
二品还不够格,外来的商人底气都这么足,这是真不拿他们沙棘国当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