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五弟、七弟托我转送给你的。”
宜修指着一堆的小柜子、箱子,又特别点出贴了封条的箱子,“五弟再三叮嘱我,非得让你亲自开箱,说是等你瞧了东西,再让我提那要求,他笃定,你一定会答应的。那知,某人从傍晚等到现在才回来!”
胤禛起身,走到盒子前,撕下封条,一开就见一枚刻满蒙语的金牌,连忙眼疾手快地收入袖子。
宜修只瞧见些许残影,完全不知道他藏起来什么,很想刨根问底。
但见胤禛板着一张脸,侧过身捂着袖子,摆明了不给看的模样,烦躁地摁下内心的好奇,垂首道:“五弟真是备了大礼呢,怪不得敢狮子大开口,一连提了三个要求。”
胤禛眼里的柔光落在宜修的脸颊上,笑着说:“物有所值,烦请福晋开金口,说说情况。”
宜修沉默了片刻,才道:“五弟说,往后请爷多多照顾。”
这是向胤禛表明立场:即便我弟弟胤禟跟着老八,我也不会掺和到你们争斗之中,只是希望四哥能看在兄弟一场、看着我给的东西份上,将来多多照拂弟弟。
宜修笃定,胤祺所给的东西,绝对不简单——胤禛头一次眉眼弯弯地笑着说,“五弟这话说的,都是自家兄弟,当哥哥的怎会不照顾弟弟?此事爷应了。”
“是,我也是这么跟五弟说的,可五弟非说,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他身为弟弟,该有的表示,不能少。”
宜修露出几分钦佩的神色,不由地感慨,“往日因着五弟妹,我总觉得五弟耳根子软,理不清事,可真真和五弟坦诚商讨一番方知,五弟这人守住了底线,理的清亲疏远近,大智若愚,或许说的就是他。”
胤禛坐在榻边的绣凳上,摩挲着袖中的令牌,眼神微眯带着追忆,“五弟是宜妃最受宠时出生的,皇额娘(孝懿皇后)曾养过他几个月,而后就被皇阿玛下令送到太后处。”
想到小时候憨厚又爱笑的胤祺,胤禛嘴角带着一丝追忆的笑,“打小,他就被皇玛嬷宠着长大的,五岁前只会说蒙语,皇阿玛很是不满,但碍于皇玛嬷维护,不好多嘴,私底下曾抱怨过,可胤祺从不以为意……他是我们几个(老大到老八)里头,活的最轻松的。”
宜妃不像乌雅氏,不曾因胤祺被太后抱养就不爱他,或是因为没留住儿子疯魔、愤恨、怨怼;
太后活的长久,又和宜妃处的不错,没有让胤祺夹在她和宜妃之间难做,更是事事都为胤祺着想。
不用说,这块金牌肯定是太后留给胤祺保命的底牌——科尔沁的调兵令牌。
宜修幽幽一叹,“爷,孝懿皇额娘对您,何曾不是满腔慈爱?贵妃娘娘,对您更是关怀备至。说起来……您有的不比五弟少。”
纵乌雅氏可恶,但孝懿皇后,真真给了胤禛满腔母爱。
“然,子欲养而亲不待。”胤禛双眸有些颤动,面色悲悯中夹杂着遗憾。
有时候,他总会想,若佟额娘不曾早逝,他是不是就能在爱里长大,活的比胤祺更自在!
而不是被亲娘厌弃、算计,被亲弟弟排挤、不屑,在阿哥所挣扎着艰难度日……出了宫还要被乌雅氏拿捏全府,压着不许冒头,更险些要给亲弟弟做嫁衣!!!
宜修如何能不懂胤禛所想,上一世纵使被乌雅氏摆布一生,胤禛也还是渴望母爱的。
逼着乌雅氏赐死老情人隆科多,是为了让乌雅氏证明她是爱自己这个孩子;
发配十四去守皇陵,是为了让乌雅氏正视他这个儿子,将抢夺母爱的幼弟踢出他们母子之外……
可悲可叹,上一世乌雅氏临终最挂念的还是十四,连唱儿歌这么卑微的请求,都是在乌雅氏死后说出口。
想到此,宜修温柔地伏在了胤禛怀中,柔声道:“佟额娘在天有灵,看着爷如今儿女满堂,定是高兴的。”
胤禛的手轻轻揽住宜修的腰肢,低低叹道:“终是你,最懂我。”
宜修心底冒起酸意,上一世嫌弃她懂得多,这一世倒是不嫌弃了……
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痛楚传来,理智回笼,宜修叹息了一声,“您猜,五弟提的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胤禛沉浸在往事中的思绪被打断,颇有些不自在地答话,“爷猜不出。”
“猜不猜的出,都得想想。”宜修似是恼他不解风情,愤愤道:“不怪五弟腹诽您性情冷淡,不敢直接到您面前说,唯有托我转达要求!”
胤禛看着宜修委屈与怨怼交加的双眸,不由心头抽搐了一下,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试图配合宜修的话语,“呃……总不能是让爷在朝堂上替他照顾亲弟弟?”
恕他直言,九弟跟着老八一头扎进来,绝对没好下场,看着五弟的份上,顶多自己胜了不往死里弄老九,但放过……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不是。”宜修白了他一眼,老五都表明态度不掺和了,怎会提此要求?索性挑明了,“五弟让你我,给他俩庶子当媒人,挑福晋人选。”
“什么?”胤禛很是迷糊,不可置信地起身瞪着宜修,“你莫不是胡诌?爷和他俩庶子都没见过几面,何以请爷替他挑儿媳?”
“五弟自是有他的算计,要不是说他大智若愚!”宜修想起五弟嘱托此事时再三恳求的神色,不由地软了语气,“太后娘娘开口,要五弟废了缠绵病榻多年的刘佳氏、瓜尔佳氏两位侧福晋,请立生养了子嗣、出身更好的两位蒙古庶福晋为侧福晋。作为孝子贤孙,他能拒绝?”
“可你想想,五弟妹本就和刘佳氏、瓜尔佳氏积怨多年,一旦废了她们的侧福晋之位,后少不得要受磋磨。纵使五弟妹本心良善,不会往死里收拾她们,但、但毕竟是宠爱过的女人,五弟还是不愿见她们受苦的。正好,俩人的孩子也到岁数了,便想出了一个皆大欢喜的主意。”
“什么主意?”胤禛来了兴趣,急忙询问。
“打算让俩庶子早些成婚出府,接刘佳氏、瓜尔佳氏出府荣养,相当于彻底分家。这样一来,既能让五弟妹眼不见为净,又能避免刘佳氏、瓜尔佳氏受磋磨,还能借此请立新的侧福晋, 更可确立弘晏的世子之位,也算是对各方面有了交代。”
胤禛不得不称赞一句,“五弟……着实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