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茶壶,浓浓的热气氤氲在花香中,班第亲自把杯子端到胤禔面前,姿态低的不能再低了。
“莫日根那臭小子说,你近年爱上书法,我特地淘了些砚台、徽墨、狼毛笔来,又照你的身形,亲自做了把弯弓,还请大舅子赏个脸,收下。”
胤禔故作犹豫地沉默片刻,这才一欠身说道:“叫你劳神惦记着了,行,我收下了。但别指望我拿人手短,婚事是婚事,收礼是收礼。”
“是是是,梧云珠多好的姑娘啊,这点子东西都不配沾她边,自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成。”胤禔点了点头,一口闷了茶水,看着满脸讨好的班第,解了腰带上的白龙玉佩,“我也不白拿你的。俄日敦这孩子,五年前在草原上我见过,懂礼数、大方端庄,是个好孩子。你既想把人嫁入京城,我给你介绍个好媒人,有她帮你和纯禧掌眼,保管俄日敦婚后日子顺遂圆满。”
班第忙不迭地接过白龙玉佩,“还请大舅子指点。”
“老四家的牵线保媒的本事,京城上下没一个不称赞的,但凡她做的媒,婚后夫妻感情定然蜜里调油、子嗣不愁。”胤禔怕他不信,拍着胸脯道,“不信,出去打听打听,每年她倒腾出来的良婿榜,官眷贵妇没一个不抢着要的。”
“大舅子这话说的,有你这句话,就是求我也得求到四弟妹跟前。班第喜滋滋地收下白龙玉佩。
猛地抬头看向胤禔,这才发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天之骄子,正值壮年却白了头,眉宇间愁云密布,想想也明白他定是日日饱受折磨——
发妻亡故,羽翼折断,失了自由,儿女前程莫测。
班第起身笑道:“要不要练练?”
胤禔眸中闪过期许,“练什么?”
“布库、弓箭、棍棒,都随你。”
“成,那就练练。”
院内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后,班第不得已求饶,“大舅哥,自家人,下手没必要这么狠。”
胤禔来了兴致,才不管班第的求饶,举起根棍子再度朝躲在院角的班弟袭去,“你这些年不行啊,莫日根都能撑过五十回合,你倒好,四十回合就认输。”
“他二十岁,我四十了,能一样吗?再说了,他得你教导,自然不一般,我呢,这些年被琐事困住,鲜少真刀真枪干仗,筋骨都僵了。”
“废话少说,你要能胜,我给四弟妹传信,让她带着梧云珠去给姑姑纯禧请安,如何?”
“说话算话?”
“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班第顿时来了精神,躲过胤禔十几棍后,挑起一根红缨枪就对打起来。
胤禔招招狠厉,班第攻防得当,一时之间胶住了。
直到一百二十个回合后,胤禔后劲不足,被班第抓住破绽,成功一枪挑走棍棒,但也被胤禔一脚踹倒在地,算是平局。
胤禔接过辉和氏侧福晋递来的热帕子,豪气的说,“让纯禧去四弟妹府上走一趟吧,拿着玉佩去,四弟妹会帮你们找好女婿的,能不能见到梧云珠,就看纯禧的嘴皮子了。”
“得儿,我替俄日敦多谢大舅哥帮衬。”
“娘亲舅大,爷虽困于此,但也不是废人一个,该替小辈做的不会敷衍。”
“哈哈,直郡王就是直郡王,无论多少年,还是一个样。”
班第大阔步一出直郡王府就钻进马车喊痛,吩咐车夫赶紧地回府,给他找大夫来瞧瞧,那一脚正踹他心口,疼死了。
钟粹宫,瑚图里跪在庭院内,一边哭一边希冀看向荣妃。
荣宪公主紧紧的盯着荣妃,“额娘,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外孙女?”
荣妃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讷讷不敢言语,头次发现原来可亲可爱的女儿,居然这样有威势。
“我忍痛把女儿送京,又送了儿子来,就是想着孩子打小长于皇宫,皇阿玛能稍稍垂怜照拂。结果呢?女儿被骄纵的满身臭毛病,还落得个险些杀死小姨的恶名,和同龄的表弟妹没一个能处的好,连亲舅母(三福晋)都被她惹出了真火。额娘啊额娘,你可真对得起我!!”
荣妃想了想,说:“还不是她们排挤瑚图里,才让瑚图里心生怨怼,瑚图里本性不坏的。至于你那弟妹,压根不是个好的,前些年就对我动手,没少给我甩脸色。荣宪,这事儿,不能怪瑚图里。”
“当然不怪她,她再有本事也没法威逼三弟妹、四弟妹,更没本事左右梧云珠和布琳的婚事,您说是不是,额娘?”
荣妃嗤笑了一声,自嘲道:“即便您不在乎我这个泼出去的女儿,难道都不替胤祉想想?他沉寂三年,才借着修书的差事有了些起色。您倒好,几句话逼得四弟妹和三弟妹关系破裂,您也不想想,修书不要朝廷拨款吗?朝廷拨款归谁管?户部在谁手里!”
“您这么一来,布琳婚事没了,还得罪了他三舅母、四舅母,甚至累了胤祉。四弟的心眼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记了您这笔账,往后三弟、布琳乃至我,该如何自处?您想过么?就为了自己那口恶气,要毁了一双儿女和外孙子女吗?”
“更别提御前的弘春,还能不能和弘晖情义依旧。若是他们关系坏了,皇阿玛会把这笔账记在谁头上?您是多大的胆啊,敢逼着两位亲王福晋,嘴巴一张一合就定下两位嫡孙的婚事。真是能耐,太能耐了!!”
荣妃一听荣宪这么说就红了眼睛,当着人不敢哭,紧紧咬着唇,捏着帕子,完全不敢与之对视,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真真是悔不当初。
荣宪半点不为所动,“你嫌三弟妹对你不敬,可你不瞧瞧你干了什么。思泰、念佟,那是多么大的福气啊,你呢,但凡对她们有对瑚图里一半好,三弟妹也不会和你、和胤祉离了心;”
“还有那个佟佳侧福晋,你把她弄进胤祉府上,那不摆明给三弟妹添堵么?怪她不给你留体面,你给她留体面了?夺嫡那么大的风险,你竟敢和胤祉掺和进去,还只想着胜半点不顾虑失败的下场!”
荣妃被亲女儿数落的泣不成声,荣宪依旧没停嘴,实在是额娘脑子进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