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刘伯温,胡惟庸三人来到秦淮河边的一处酒楼上,这里临近国子监,可以清楚的看到发生了什么。
原本楼上还有不少人在凑热闹,侍卫来后都给赶走了。
胡惟庸道:“伯温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看起来身子气色好了不少啊。”
刘伯温哈哈一笑:“只能说是凑合。”
“可比不了胡相。”
“如今已经成为朝廷的栋梁。”
朱标看向国子监龙门前跪了一地的学子,诧异问道:“那就是刘先生你说的一出好戏吗?”
“嗯!”
刘伯温道:“宋衲执掌国子监,将各地吏员还有贫寒学子都叫来考试,意图让他们进入国子监学习,成为合格的官员。”
“江南那群人心比天高,当然不愿意。”
“如果是科举的话,天下谁考的过他们呢?”
“于是便决议跪门哭阙,要给宋衲难看!”
跪门?
胡惟庸道:“谁是带头的?”
刘伯温指了指金文征:“就是他。”
“陈潜夫的学生。”
“江南名士口中的才俊。”
“但真实才学,也就那样。”
刘伯温瞧不起这种人。
朱标轻轻蹙眉,显然已经将金文征记在了心里:“宋衲打算怎么应对?”
“那就是好戏的内容。”
“殿下且看,开幕了!”
郝修永捧着孔子像跪下,陆叔郁紧随其后,他们联络的所有人齐齐下跪,高声喊道:“还请殿下明察。”
“将宋衲此僚开缺去职,革除功名。”
“保留我圣教的种子,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啊!”
金文征走上前去同样跪倒在地,“恳请太子殿下明察!”
他声嘶力竭,脸颊通红,显然用了最大的力气!
是打定主意要将考场上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刚刚他都考吐了,宋衲,你知道这对一个才俊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不逊色当着众人一个大逼兜!
他的计划是考上之后跪门哭阙,然后让老师陈潜夫联络胡惟庸。
因为宋衲想要镇压下去必须调兵,中书左丞丁玉是胡惟庸的姻亲,只要胡惟庸不点头,宋衲绝对一兵一卒都调不出来。
应天知府陶鹏兴碰到这种事躲都来不及,更不会帮忙。
他们又有功名在身,不可施加刑罚。
宋衲无权革除功名,此事只有礼部尚书能做!
如此事情必然闹大,到时候加入的学子越来越多,就会形成一股庞大的势力。
就算宋衲还不去职,他已经成为了天下学子的笑柄,这个位置也坐不住了。
宋衲脸色难看,说道:“皇上有旨,生员当好好学习,不可参政议政。”
“你们这是要抗旨吗?”
金文征道:“不敢!”
“一来我等现在还不是生员。”
“二来,为天下读书人讨一个公道,虽死何妨!”
“公道?你想讨一个什么公道?”
听到宋衲的问话,金文征走到一个人面前:“此人,山东青州府的吏员罗安,被祭酒大人您征召之后来到南京,结果呢?三天两头出入青楼!”
“每次都换一件衣服!”
“他是不是以为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还有此人!”
“河南洛阳府的吏员杜都,你看看他怀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金文征一把将人抓了起来,杜都拼命反抗却还是被扯开衣服,里面掉出一堆堆的点心。
“前三天吉安侯府在城外大摆流水宴,欢迎所有想要加入国子监的学子!”
“他连续去吃了三天,每次连吃带拿!”
“这种眼界,这种爱贪小便宜的人也可以进入国子监学习,以后为官处事吗?”
“如此,我们的十年苦读又算得了什么?”
金文征妄图挑起在场所有学子和吏员之间的矛盾。
这件事确实很简单,学子看不起吏员低等,吏员又看不起学子没用,三言两语就挑起来了。
果然,不少学子也齐齐跪下,加入到他们的行列中。
“当初西门豹初次为官便被吏员联手哄骗。”
“吏员暗中勾结河伯和巫婆,说河神希望获得一些年轻女子作为祭品,如此便会保证三年无恙。”
“结果那些女子全部被他们暗中吃下。”
“西门豹得知后将所有吏员诛杀,当地瞬间大治!”
“祭酒大人!”
“这种人,也配登堂入室,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在圣人像之前我们要说一句:”
“不答应!不答应!”
所有学子将金文征看做为民请命的英雄,跟随他齐齐大喊起来:“不答应!不答应!”
宋衲面色愈加冷厉:“你怎么知道他天天出入青楼的?”
“莫非一直在派人盯着他不成?”
“为了今儿这一幕,还真是别有用心啊。”
“天下奸猾之小吏众多,难道贪官就少了吗?”
金文征反驳说道:“贪官多还是奸吏多?”
宋衲问道:“你怎么不说是官多还是吏多?”
“你想求一个公道,说到底不就是利用江南的钱获得高水平的教育,然后将别人堵死在这条路上吗?”
“你以为我看不穿你的用心?”
“哼!”
“至于罗安出入青楼,自然有国法治他,这不是你肆意攻讦的理由!”
“还没进入朝堂就结党营私,肆意攻讦,我岂能用你!”
“告诉你,我大明朝不是蒙元,更不会成为前宋,国子监奉皇上旨意建造招生,不论出身,唯才是举,这是它设立的初衷!”
“凡低身治民以合百姓报效皇恩者,虽下九之流,亦可登堂入室!”
“凡居高自傲以凌万民私心无度者,虽名满天下,吾也不用其人!”
金文征就好像受到莫大的屈辱:“祭酒大人!”
“我所做的是为天下读书人讨一个公道!”
“什么提前获得教育将别人的路堵死,你这样说实在侮辱人!”
“只要你能答应,我发誓此后再不做官,再不入仕,以全声名。”
宋衲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想为自己争夺名望,而后找个时间王者归来。”
“什么此后不再做官,这话也会有人信吗?”
“你爹答应吗?你宗族里的人答应吗?”
“盛情难却之下,我保证你屁颠屁颠就回来了!”
“你...”金文征佯装大怒:“士可杀不可辱,我今儿就撞死在这里!”
“别拦着!!”
宋衲高声喊道:“让他撞,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撞,撞死了我这条命赔你就是!”
“所有人,都将柱子让开!”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在朱元璋将他放在国子监这个位置上时,宋衲便知道这里就是个风头浪尖,他早就做好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暴毙的打算了。
可金文征怕死啊。
听到宋衲这么说,瞬间下不来台。
看见他迟疑的表情,宋衲大笑三声:“你这副嘴脸我早就看过不知多少次了。”
“总是说什么世间公道唯白发,搞得好像以天下人之心为己心,以天下人之任为己任。”
“江南独占教育资源,你安然躺在上面积累名气的时候,有想过其他地方读书人吗?”
“以为自己酸溜溜的说两句话,喊两句口号,这就叫做天下为公了吗!”
“公与平者,国之基石也。平而后清,清而后明。”
“国子监准备另辟蹊径给天下人一个公平时,你就站出来阻挠,因为此事损害了你的利益!”
“是也不是!?”
“更何况,你说你是什么有才之人?”
“我也不这么认为!”
“第一次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当众宣布一下,让所有人都看看,你!”
“究竟得了几分!”
宋衲身后是一个年轻人名叫马君则,此人的名字可能没多少人听过,但他的外号上过学的都知道!
当朝大学士宋濂写了一篇文章,送东阳马生序!
他就是那位东阳马!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宋濂和他口音不一样,可能听错了他的名字。
人家原本叫马均济,宋濂写成了马君则,此人底线也非常灵活,从那时候起就字君则了。
他虽出身浙东,因为底线灵活,早已经被宋衲敲打的服服帖帖,不再有什么门户之见。
“本次考试,采用的是行政能力测试这份试卷。”
“为的是测试各位考生的能力。”
朱标轻轻皱眉:“这种试卷孤从来没听说过,竟然能测出一个人的能力吗?”
刘伯温将早就准备好的试卷递给了他和胡惟庸。
“殿下,胡相,且看看。”
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题目,朱标也有些头晕。
“这题谁出的?”
“银行今儿招聘,这是它的考试试卷。”
刘伯温没有明说,但朱标和胡惟庸都清楚,银行试卷必然是陈雍出的。
胡惟庸道:“宋衲有些新意。”
“只是不考四书五经,恐怕天下学子知道后会沸反盈天!”
刘伯温解释说道:“那不还有第二场吗?”
“这封试卷,就是专门用来对付金文征这种狂妄之人的利器!”
龙门之前,宋衲先是看了一眼被金文征拿出来举例的罗安杜都两人。
又看了看金文征的试卷,突然噗嗤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