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
陆远和陆家各房正在谋划对付银行的事宜。
见陆叔郁许久没有回来,陆远看向管家:“少爷去什么地方了?”
管家回道:“不知道。”
陆远还以为管家在替他遮掩呢,顿时猜想是不是又去和那些狐朋狗友玩了,所以不再搭理。
而管家是真不知道。
“别管他了,我们开始吧。”
“背靠韩宜可,银行的扩张力度很大,放在平常我还忌惮三分,但现在朝廷给了一个天赐良机~”
“整整十万人的棉布,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二房主事陆丰问道:“大哥,你打算怎么办呢?”
“咱们大家都听你的!”
三房陆春接着表态:“对,没有大哥哪有陆家的今天?”
“我们都听你的!”
陆远说道:“我想好了,在此关键时候,我们可以来一招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怎么做?”
“先送一封信给户部部堂马贯大人,让他以巡查的名义将韩宜可调走一段时间,这样银行便孤木难支,我们故意抻着不给棉布,甚至连工坊都可以停了,放出风去,就是因为银行咄咄逼人才这样的!”
“到那时工人们没了收入,只要撺掇一下就肯定会闹!”
“我在花钱拉拢府丞和各县知县,让他们随便派几个衙役做做样子。”
“苏州就会越来越混乱!”
“混乱中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大哥...”陆春问道,“如果我们故意抻着不给棉布,会不会...”
“这可是皇上的旨意啊!”
“简单,银行不是招了一些本地人吗?他家里面难道没有妻子孩子?派个人去用点手段威胁一下,让他去烧了运河附近的棉纱仓库,没了棉纱还怎么开工?”
“又是银行的员工烧的,那人只要在畏罪自杀!”
“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我们是因为被玩手段没法开工了,可不是故意抗旨!”
“高!!”陆丰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大哥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高!”
为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呢?
这就是地头蛇的可怕,他总能找到破坏的地方。
百姓们也会偏向他,因为那条强龙终会离去,他们还要仰仗地头蛇生活!
“哈哈哈哈!”陆远被捧的大笑三声,“管家,去将毛笔和砚台拿来,我写信后你连夜出发,给部堂大人送去!”
“是!”
陆丰陆春觉得此事已定,都举起面前的酒杯惬意的品了起来。
就在陆远落笔的时候,一个下人忽的来报:“老爷~”
“银行的茹嫦来了。”
“茹嫦?”陆远稍稍一愣,豆大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
“银行的人现在来干什么?”
陆丰表情中带着一丝嘲讽:“不会是来求和的吧!”
“求和?”
厅堂里的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的旨意真乃及时雨也,没有我陆家,他银行怎么可能弄到十万人所需的棉布呢?”
“好听点是求和,不好听就是投降!”
“看来,这信不用写了!”
陆春问道:“大哥,银行可是下金蛋的宝贝啊,您打算将他交给几房来管呢?”
“我们三房对您可一向马首是瞻啊!”
陆丰面色不善,脸颊阴郁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二房就常常阳奉阴违呗?”
眼见气氛不对,陆远打了个圆场:“都在说什么呢,事还没办完呢就开始内讧?”
“不许争了,都听我的!”
“先去见茹嫦!”
来到正门口,陆远见茹嫦身边还有三个人,左手边那个是罗贯中,右手边那个是曾泰,此外还有一个...
他瞳孔骤然一缩!
那人他也认得...
他佯装淡定走上前去,对茹嫦拱手行礼:“稀客稀客,今儿怎么想着来我陆家了呢?”
茹嫦言道:“最近的苏州有点混乱,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和陆家老爷您说清楚!”
陆远双目一眯:“要说什么呢?”
茹嫦却故意打了个哈哈:“不请我们进去吗?”
“哈哈哈!是我招待不周,当然要请。”
陆府为典型的苏州园林,雕梁画栋,鳞次栉比,精美的楼阁和石雕,交错的殿阁和湖泊,错乱有致,极尽奢侈。
看花了茹嫦的眼!
“早就听说陆老爷的府邸将整个苏州景色最好的地方都圈了进去,今儿一看,确实名不虚传!”
“哈哈哈,平生就这一点爱好了,勉强还能入经理的眼睛就好,请,咱们去主厅,我让人准备茶水和点心!”
主厅内部摆放了一张八仙桌,众人分宾主落座,陆远先举杯三下,一切流程走完之后开始谈判。
“不知茹经理到底要说什么呢?”
茹嫦让曾泰将人带了过来:“前段时间银行抵押仓库走水,里面装的是金泰源商号抵押的一千匹丝绸,用来贷款一万两银子。”
“丝绸已经入库,贷款也放了出去,而后一天晚上却突然起火!”
“虽经过银行、衙役和发动起来的里正百姓抢救,大火很快灭掉,但还是损失了三百匹丝绸。”
“幕后主事我们抓到了,就是他。”
“他却说是陆老爷让他干的!”
陆远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是来找我对质的?”
“不不不!陆老爷年高德劭,想必不会做这种下流的举动,此人必系胡乱攀咬,我将人给你陆老爷带来,是让你随便处置!”
陆远摸摸颌下的胡须,哈哈哈笑了起来。
“茹经理果然有着一双慧眼!”
“来,老夫敬你一杯!”
喝酒过后他将杯子放下:“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老夫家大业大,但是仇人也多啊。”
“我与银行之间只是正常的商业争斗,又怎会使用这种手段呢!”
“管家,这人你见过没有?”
管家说道:“见过,正是打行的余孽!”
没见过也要说见过!
“哦?”
“打行的余孽啊,此种人死不足惜,但咱们还是不能越俎代庖,你去将他送到苏州知府衙门,另外将我们这些年收集到打行为非作歹的证据也一并交上去!”
“韩大人可是个青天,一定会秉公裁断,证明老夫的清白!”
“还请茹经理给我作证啊!”
茹嫦笑道:“当然当然。”
“茹经理,我先失陪一下!”
“好!”
茹嫦吃着桌上美味的点心,陆远带人走到屏风后面,刚刚远离,陆丰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大哥,很明显,银行就是来求和的,不然这么大个把柄他就直接交给大哥你了?”
陆春不明白:“大哥,你刚刚为什么不暗中处决了他,还要交给知府衙门呢?这不会平添事端吧。”
陆远回道:“杀人这种事我们虽然老做,但却不能放在明面上。”
“这人送到咱家突然死了,傻子也知道是谁做的!”
“反而送到苏州知府衙门,看似人不在手里,但却能显得我们毫无畏惧。”
“我刚刚出言试探让茹嫦作证,他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这说明他确实没有用这件事要挟我的想法!”
“刚才那一个陷阱,恐怕是他最后一招。”
“哈哈哈,现在,他只能求和!”
“黔驴技穷了啊!”
“那封信没必要发了!”
陆远笑着走了进去,陆丰和陆春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互相对视一眼,假笑一下,跟着走了进去。
“茹经理,这菜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吗?”
“陆老爷,回来了啊。菜做的不错,苏州的厨子果然天下闻名!”
“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茹嫦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这是我们东家给你的!”
陆远问道:“写的什么?”
“一首诗!”
“一首诗?”
陆远还以为是求和的书信呢,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茹嫦这样回答让他稍稍有些失神。
诗是这么写的。
“鞭指南辕隐意图。只因战力有悬殊。”
“东山造势燃烽火,西山倾能夺玉珠。”
“虽爱孔明勤使诈,应知司马稳装愚。”
“用兵真假寻常济,遇上高人却似无!”
“哈哈哈哈~”
看到最后,陆远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看来,这首诗的意思非常明确,那就是陈雍认输了。
虽然他被人称为诸葛亮,诡计多端,但却比不上稳坐钓鱼台的自己!!
“虽爱孔明勤使诈,应知司马稳装愚。”
“好句!好句啊!!”
“管家,去找苏州最好的木匠师傅,再让沈先生写一幅字,我要将它挂在书房里面裱起来!”
“哈哈哈哈!”
茹嫦曾泰罗贯中对视一眼,觉得今儿晚上火候已经到了,起身告辞离去:“那陆老爷,我们先走!”
“有事以后再聊!”
“哈哈哈哈!”陆远得意洋洋,连忙说道:“以后再聊,以后再聊!”
“管家,替我送送茹经理!”
“是!”
回到银行之后,茹嫦几人也哈哈大笑起来:“陈兄果然料敌入神,缓兵之计成了。”
“那首诗写的看来确实对陆远的胃口啊!”
“没看见他都笑什么样了吗?”
罗贯中还是有些不解:“那个纵火的人直接交出去是不是有些可惜。”
茹嫦解释说道:“第一,我们没有证据,单方面的说辞很容易就被陆远歪曲成攀咬。”
“他在苏州经营多年,手下讼棍可有不少!”
“打起官司来费时费力,十万人所需要的棉衣可近在咫尺,拖延不得!”
“第二,凭这件事也扳不到他,我们要的也不是陆家赔钱!”
“而是整个苏州的掌控权!”
“陈兄都计划好了,接下来看我们的,三天之内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
“三天之后,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