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雍缓缓踱步,马贯冷冷说道:“快点!”
“摆什么谱啊?”
“没听见太子殿下的旨意吗?”
“真以为自己有舌战群儒的本事吗?”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但你要知道,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陈雍反讽说道:“部堂大人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真的假不了。”
“我问心无愧,所以敢在这里自证清白。”
“首先,我想请问一下,德庆侯廖永忠的巢湖水师贩卖私盐,是他们自己派人组织船队,从两淮盐场拿盐,然后组织贩卖到其他地方吗?”
马贯回道:“你就要问这个?”
陈雍说道:“还请回答。”
“哼!”
马贯说道:“当然不是。”
“德庆侯位高权重,怎会如某些犯官一样,做那卑贱商贾之事。”
“他只是个后台,那些私盐贩子只要给他银子,他手下的巢湖水师、关卡守将便会放开口子让人过去。”
“大明律法中关于盐之条例一贯严苛,帮凶与主犯同罪!”
“说他贩卖私盐,也不为错。”
陈雍继续问道:“好!”
“是德庆侯亲自收银子吗?”
马贯答道:“自然不是。”
“若是小商人,他手下便可做主,手下收了银子就将人放过去了。”
“若是那大商贾,就类似徐正义之流,肯定是廖永忠亲自收的银子,亲自嘱咐下面人不要为难。”
“正是因为廖永忠那样大胆,下面人才愈加猖狂。”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也!”
陈宁身为御史中丞,面色中总是带着一股阴险,他开口说道:“不是你自证清白吗?”
“怎么?”
“一直在说廖永忠的事,难道你要为他脱罪?”
“想用廖永忠无罪证明你无罪?”
“那你想多了!”
“我手里有一百多个私盐贩子的证词,铁证如山!”
户部尚书,御史中丞同时下台压迫,陈雍却还是一脸自信:“我没有为廖永忠脱罪的想法。”
“他犯了国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我只是先要捋清楚贩卖私盐的整个流程。”
“换句话说,廖永忠和巢湖水师不过是个放行者而已,他们既不清楚私盐的源头在哪,也不清楚这些盐卖到哪里去。”
“不过是见钱眼开,收受贿赂,私放他们过关而已。”
“我说的对吗?”
陈宁满脸讥讽:“好一张伶牙俐齿。”
“还说不是为廖永忠脱罪?”
“就那么几句话,他从主谋就变成收受贿赂的贪官了。”
“商人证词当中还有,一些私盐船只不给足够的好处费,巢湖水师便杀人越货将船抢了,自己把盐卖到附近的地方。”
“巢湖自古就是匪窝!”
“本官知道他的手下无法无天贯了,在元末就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可现在是大明朝,他们却还那样做,有没有将皇上,有没有将大明律放在眼里?”
陈雍强调了一句:“我再说一次。”
“我没有想过为廖永忠脱罪!”
“可!”
“就算有些杀人越货之事,那盐的源头依旧不明,是也不是!?”
陈宁还想说别的,陈雍当即打断,一字一句说道:“我就问你,是也不是!”
马贯点点头:“是!”
“私盐到底从哪来,这是户部、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以后要查的事情。”
“查到之后即刻法办。”
“绝不徇私。”
“和今儿你的自证清白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东拉西扯!”
胡惟庸听见马贯和陈宁一句句的反驳眉目低垂,目前节奏没有超出他们的把控。
刘伯温欧阳韶无比好奇,陈雍到底想说什么?
说了这么多,好像完全没有达到目的啊。
马贯指着他说道:“还有,你说你今儿要在户部赃罚库自证清白。”
“那你是承认银行仓库里面有一笔私盐银子了?”
朱标静静的看着陈雍,在所有人骇然的眼神中,陈雍点点头。
“严震直向我汇报过了,在太子殿下面前我也无意撒谎,不敢欺君。”
“确实有一笔银子!”
马贯当即下跪:“殿下,您听到了吧。”
“确实有私盐银子!”
“陈雍他已经承认了!”
“让下官再去一次,只要将银子抄到那就铁证如山。”
“银行通过徐正义和廖永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银行资产便超过了三百万两白银,说不定其中就有私盐银两的功劳!”
“说不定还有廖永忠的股份呢!”
朱标摆摆手,决定拉偏架了:“陈雍,你且继续说下去。”
丁玉却大大咧咧问道:“晋王殿下,你不是说那仓库是你的吗?”
朱棡反而说道:“我说你吃屎了你也信?”
比无赖,朱棡还没怕过谁!
丁玉自讨没趣,也就不再多说了。
胡惟庸暗中撇了撇嘴,他这个姻亲难道就不懂?如今的关键要放在陈雍那里!
假如陈雍证不明白,晋王还掺和了进去,太子殿下就饶不了他。
假如陈雍证明白了,晋王就是功臣,那个仓库是不是他的有什么关系?
何必你多说一句呢!
蠢蛋!
陈雍从户部赃罚库里拿出一锭银子:“殿下,诸位大人。”
“那些私盐的源头,其实是扬州!”
“更确切一些,是扬州的盐业银行!”
马贯等人听到后齐齐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陈雍啊陈雍。”
“你怎敢在太子殿下面前信口雌黄啊?”
可陈雍却揶揄的看着他们,言道:“我有铁证!”
“任何人无可辨别的铁证!”
马贯压根不相信,“简直和开玩笑一样。”
“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铁证?”
“大家谁不知道你身在监狱?你哪来的铁证?就和诸葛亮一样夜观天象算出来的?”
“哈哈哈哈!”
陈宁丁玉齐齐嘲笑起来。
陈雍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殿下,诸位大人,二十天前,我利用中间商人在盐业银行死存了二十五万两银子。”
“一年期的!”
“大家也知道,银行是我新成立的东西,主要挣钱来源就是存款与放贷。”
“这二十五万两银子在盐业银行死存一年,再加盐业银行之前和晋王殿下盐引大战一场,手中存银不多。”
“这二十五万两他必然会放出去的。”
“可是放给谁了呢?”
“放给私盐贩子了!”
“私盐贩子从盐场购买私盐,然后打点廖永忠的手下通过各个关卡,贩卖到其他行省!”
“最后廖永忠被人告发,那些打点了的银子也就被收容到了户部赃罚库里。”
“而我手里这锭银子,就是刚刚从赃罚库中拿出来的,是我之前存到盐业银行里的银子!”
马贯将银子拿了过来,反复看了一遍,又递给陈宁让他看了几下。
“这上面有印记吗?”
“写你名字了?”
“你凭什么说银子是你的?”
“我还说是我的呢,我在盐业银行里面也有存款!”
陈雍问了个题外话:“你在盐业银行里面有存款?”
马贯说道:“当然,我将俸禄存进去吃点利息,补贴补贴家用,难道不行吗?”
陈雍点点头:“那自然可以!”
马贯突然反应过来:“你少岔开话题,你凭什么说这银子是你的?”
朱标差宋和将银子拿了上来,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胡相,伯温先生,你们也看看。”
胡惟庸看了一遍递给刘伯温:“伯温先生慧眼识珠,想必能发现端倪吧。”
刘伯温摇摇头:“胡相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就连胡相都没有收获,何况我呢?”
随后,欧阳韶张忱也都看了一遍,丁玉甚至放到嘴里咬了两下,“就是平常的银子,没什么特别。”
马贯说道:“难道,你叫他一声他会答应?”
陈雍回道:“还真有可能。”
“殿下,诸位大人,且和我来。”
“我来叫他一声!”
禁军仔细检查过后,一行人进入赃罚库内,这里面堆着一个个的箱子,每个箱子里都放着银子。
陈雍走在最后面,“诸位,我要关门了,小心。”
他用力将大门关上,而后大喊了一声:“银子!!”
所有人当即一愣,只见面前的箱子中竟发出一点点的光芒。
包括张忱手上那锭银子,也在微微发光。
“这是怎么回事?”
“银子怎会发光?”
禁军将火把打上,光芒当即被遮住,朱标让人将火把熄灭,那股淡色的荧光再次出现。
会发光和不会发光的银子杂乱的放在箱子当中,看的甚是诡异。
陈雍将门打开,光芒重新将整个赃罚库笼罩,他站在阳光之下,问道:“怎样?”
“我叫了一声,银子还真会回应。”
朱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别卖关子了,说吧。”
“是!”
陈雍言道:“大概一个月前,我收到了山西商人王文中送的一份礼物,是一个会发荧光的元青花,于是便想着让人将工匠找到。”
“后来王文中被关入监狱,他说出了此人下落,我让银行差人请了过来。”
“第一件事,请他在二十五万银子中,全部打上这种特殊的荧光。”
“而后将这些银子存到了盐业银行。”
“全天下绝对没有第二种会发光的银子!”
“既然存到了盐业银行里面,那为什么会出现在户部赃罚库?之前可说了,廖永忠为私盐贩子大开方便之门,收受银两放他们过关!”
“既然赃罚库里有了这些会发光的银子,那是不是可以说。”
“盐业银行和私盐贩子,是有来往的呢?”
“这,是不是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