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蒋瓛小队再次聚集,所有人对着他点点头。
“牢头,仓库的位置已经探查清楚,兄弟们还施展那撬门破锁的本事进去看了一眼。”
“没错,里面满满当当都是盐引!”
“黑市的银子仓库也找到了。”
蒋瓛点点头,拔刀出鞘:“这件事干的漂亮一些,知道吗?”
“是!”
“行动!”
他们兵分两路,等到了深夜时分,顾正德带人去拿银子的时候,蒋瓛突然杀出,顾正德还没反应过来,蒋瓛的刀就已经架到他脖子上了。
顾正德问道:“你们是傅友德的手下?”
“还是朝廷的人?”
“商量个事,放我一马。”
“这仓库里的东西我能分给你们一些!”
“大家都有钱挣,不是更好?”
蒋瓛笑道:“你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太子殿下有旨,抄家灭族!”
“这东西太烫手,白给我我都不要!”
他让人将仓库打开一箱箱的查验,而后贴上银行封条,另一边行事也非常顺利,所有东西都落入银行手中。
翌日,傅友德大军进城。
蒋瓛惊道:“这么快?”
“傅友德带着一万兵马,还需要渡过长江,从苏州到扬州怎么也需五天时间吧!”
“结果就比我们晚了一天?”
“好厉害啊。”
“皇上当初评价,天下诸将以傅友德为首,不愧是一天就击溃张定边三条防线的猛人!”
蒋瓛按照朱标密旨和傅友德接触。
“这老小子果然如先生所料,想要将盐引低价卖掉拿着银子跑路!”
“幸亏我提前将他拦截,人也抓了,东西也抄掉了。”
“侯爷,在顾正德去黑市前,有一个人去见了他,然后拿上账本走了。”
“兄弟们也盯着呢。”
“他必系顾正德的同伙,否则不会那么慌张。”
“现在拿了,人赃俱获。”
傅友德问道:“谁?”
“淮安侯华中!”
听见这个名字,傅友德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就是太子殿下让自己来的原因。
“好!”傅友德问道,“华中交给我。”
“黑市仓库里有多少银子?”
“有大概一百三十万两!”
“太子殿下密旨我已收到,银行可以分走六十五万,还请派些账房来,也好更快清点。”
蒋瓛说道:“我马上通知银行。”
“对了,侯爷,还需您借给我三百兵马,我去将黑市剿灭!”
“张温。”
“末将在!”
“你带领三个百户,将黑市剿灭。”
“末将领旨!”
傅友德本打算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蒋瓛。”
“有兴趣来我帐下当个亲兵吗?”
“这...”蒋瓛思考之后便拒绝了,“多谢侯爷好意,我在银行干的挺好。”
傅友德拍拍他的肩膀,朝着华中藏身的地方走去。
此时,华中正在不停烧着账簿,他就是个二世祖,没什么脑子,面对这么大的事情已经彻底慌了神,还想着把这东西烧了就可以全身而退。
真是天真!
彭!
大门被一脚踹开,傅友德亲兵闯入将整个院子团团包围。
等傅友德看见华中的时候,他浑身却黑,双眼被烟熏的通红,身子也有好几处烫伤。
门口的两棵树被烧掉一棵,纸灰挂的到处都是。
傅友德道:“华中。”
“别烧了!”
“顾正德已经被我们抓了,你以为你还跑的掉吗?”
傅友德心中嘲笑,看那仓皇的模样,早就不打自招了。
华中不敢相信:“傅友德?”
“你怎滴这么快就来了?”
他本想着将账本毁掉拿上钱回淮西。
只要那群叔伯在,哪怕皇上再凉薄他也不怕!
他原以为从苏州到扬州怎么也需五天,结果最后被堵了个正着。
华中忘了,当初岭北之战,徐达和李文忠同时兵败,可傅友德却在甘肃七战七捷,靠的就是鬼神莫测的一个快字!
他认命般的坐在地上,眼神中满是杀意,语气中带着痛恨,如同泼妇一般喊道:“又是你!”
“怎么哪都有你啊!”
“你算什么东西!”
“不就是从陈友谅那里投降过来的吗?”
“你凭什么活成这样?”
“我凭什么就要活成这样?”
“押回应天?”
“押吧,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华中坐在那里,将双手伸到傅友德面前,说道:“拷,你拷。”
“陆仲亨不就是你处置的吗?”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淮西那群叔伯对你这么看不上眼了。”
“你就是一条狗,一条皇上的狗,一条只会咬人的狗!”
华中说话声越来越大,而后竟忍不住歇斯底里大喊起来:“你凭什么?”
“我爹,他从皇上淮西起兵的时候就跟上了!。”
“那会皇上手下就三十多个人,我爹在韭山,好好的山大王不当,带着几百人去投奔!”
“在攻打滁州、和州、采石的时候都冲在最前面,中了好几箭,差点性命不保!”
“应天府就是我爹打下来的,是他当年率兵包围生擒了四万多元军!”
“那会你还帮着陈友谅打徐寿辉呢!”
“这江山是我爹他们打下来的,不是你,不是你傅友德!”
“我爹功劳不高吗?”
“可最后呢?有个人弹劾我爹居住在蒙元丞相脱脱的府邸,还用了一些宫里面的东西。”
“就这么点小事,这算事吗?”
“傅友德你说说,这算事吗?”
华中将手捏成芝麻一样的形状,大声喊道:
“皇上就因为这点事要将我爹拿回去问罪!”
“圣旨,槛送京师,关在囚车里面让所有路过州府的人都看着,这样大摇大摆的将他押到京师!”
“北方可有很多从蒙元投降过来的官员。”
“当初还是我爹接收他们投降的!”
“结果那会反过来了,他坐在囚车里面被那些人当猴看。”
“这是羞辱,赤果果的羞辱!”
“我爹身子本来就不好。”
“看着他们那异样的眼神,我爹怒火攻心,就死在囚车里了。”
华中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现在又要来抓我了?!”
“是不是也要槛送京师啊?”
“是不是也要让其他人亲眼看看?”
“囚车呢?”
“我等着呢!”
傅友德道:“这就是你伙同顾正德贩卖私盐的原因?”
华中喊道:“这本来就是他欠老子的!”
“卖点私盐怎么了?”
“我爹都被他逼死了!”
“狡兔死,走狗烹!”
“我爹错就错在没有选择一个好人辅佐,错就错在帮他打了那么多胜仗,错就错在让他朱元璋坐上了这个位置!”
说到这里,华中竟然呜呜的哭泣起来。
傅友德让亲兵将其拿下,押回应天交给朱标处置。
临行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因为你爹觉得僭用宫中的东西不算什么大事,才会落到这个田地的!”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上位了。”
华中骂道:“傅友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也会不得好死!”
“你也会不得好死的!!”
傅友德将华中说的话全部抄录下来,把最后一句删掉,差人呈给朱标。
又让大军控制扬州,用路引控制出入,从苏州分行请来一些审计对盐业银行和顾正德家中的资产进行清查。
扬州城的风波就这样暂时被压了下去。
朱标看后将华中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和审讯廖永忠的笔录一起发往北方,让朱元璋定夺。
北平。
朱元璋让亲卫在下面等着,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迎着骄阳烈日,看向鼓楼的位置。
“重八。”
马皇后走了上来,问道:“看什么呢?”
朱元璋道:“那里原本有一座精美的皇宫,是忽必烈修建的。”
“天德攻占北平之后将它全部拆掉了。”
“但从那汉白玉的殿基还能想象到当时的样貌!”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
“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朱元璋将身子倚着城墙,马皇后将他这个样子瞬间就猜出来了:“是不是应天出什么事了?”
“嗯!”
“发生一桩私盐案,廖永忠被卷了进去,他的手下私设关卡,只要给钱就放人过关。”
“就他一个人吗?”马皇后一针见血的看到了关键。
朱元璋摇摇头:“就他一个侯爷倒好了,还牵扯到另外一个侯爷,华云龙的儿子,华中。”
“他才是私盐贩子的源头。”
“他伙同顾正德,利用在扬州成立的什么盐业银行给私盐贩子输送银两,又利用廖永忠的糊涂横行天下,实在捞了不少!”
“因为老三的缘故,华中顾正德基本把银子都换成盐引了,整整六百万的盐引啊,值钱三百六十万两!”
“这要是没能揭发出来,盐引都落到他们手里,开中法还不一定被破坏到什么地步呢!”
“两个人都该死!”
朱元璋一巴掌砸到城墙上,用力之猛将几颗石子都崩飞了出去。
马皇后抓着他的手轻轻揉捏了起来,她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问道:“是不是华中对华云龙的死还怀恨在心,说了一些你不高兴的话。”
“嗯!”朱元璋点点头,“当年华云龙僭越龙凤,在脱脱的府邸里面荒唐,还在北平收留一些元朝的降将,整日聚在一起饮酒作乐。”
“人家弹劾的是他僭越吗?”
“人家弹劾的是他谋反!”
“是咱压了下来,本想着给他留个面子,槛送京师警告一番就是,是他受不了自杀,又不是咱赐死的!”
“最开始咱是真的想当李世民,想要和这群兄弟共富贵,可到头来却发现...”
“做到汉高祖那种程度都很难很难。”
“那群淮西兄弟一个个恃宠而骄,他们忘了自己为什么起兵,当上侯爷后有些事做的比之前的蒙元还要过分!”
“咱一下旨责罚他们就满腹牢骚,说什么这天下是他打下来的,享受享受都不行?”
“哼!”
“他们以为咱的大明朝是梁山的忠义堂吗?”
“他们以为这还是当初画饼吃的时代,你一块我一块分出去吗?”
“既然说话没用,那就要动刀了!”
朱元璋眺望北方。
现在徐达已经深入草原,只要找到敌人就可将其消灭,也无需他继续在此坐镇。
“妹子,咱要留给标儿的,是一个完美的大明,没有那些骄兵悍将,也没有各地的土豪劣绅!”
“私盐案将华中牵扯了进去,标儿在应天挡不住了,咱要立刻回去!”
“淮西的那群老兄弟会给他求情的!”
“抽刀子的事,咱来就行。”
“别脏了标儿的手!”
马皇后微微颔首:“重八,我和你一起回去。”
朱元璋点头同意,将她拥在怀中,通过城墙眺望远处,随即又看向了丽正门的瓮城,不知道再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