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
陈雍来到希望书院,先是看了下那些被采生折割祸害过的孩子们。
郁新说道:“先生。”
“时至今日,书院一共接收各省这样的孩子一共八百六十七人。”
“因为此事乃天大的善事,太子殿下专门下过旨意,各省参政不敢怠慢,都是让衙役送来的。”
“已经有二百余人完全恢复,就是在面对别人时心里还有些害怕。”
“剩下的我们还在尽力医治。”
一个小男孩看着陈雍怯生生说道:“您就是院长大人吗?”
陈雍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我可不是大人,现在没有官职在身,叫先生就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陈文正!”
“是之前就姓陈吗?”
小男孩摇摇头:“我都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就被拐到黑沟里了,副院长说我们的命都是院长大人给的,当初起名字就都让我们姓陈了。”
陈雍摸摸他的脑袋,看见远处有人在招呼他,说道:“有人叫你呢!”
“快去和他们玩吧,记得好好学习。”
“早日成才!”
见小男孩走后,陈雍对着郁新说道:“以后再来人不要姓陈。”
“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郁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有些尴尬,问道:“先生,这不是挺好的吗?”
陈雍回道:“他们不是我的义子,这希望书院也不是我陈雍的义子堂。”
“当初开办的时候我怎么交代你的你都忘了吗?”
“希望书院有两个功能,其一是给银行培养拥有技能的员工,其二是拯救这些被采生折割祸害过的孩子。”
“给他们希望!”
“说的是拯救,而不是收养!他们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无需这辈子和我陈雍绑在一起!”
“另外,现在收义子的只有皇上和永昌侯蓝玉。”
“你是想把我比作蓝玉还是皇上啊?”
想做皇帝当然不可能,永昌侯又是个跋扈的性子,难道陈雍也跋扈吗?
若是被有心人上疏弹劾,实在不妙!
郁新瞬间就明白自己的错误,赶忙道歉:“是学生考虑不周。”
“恳请先生原谅。”
陈雍说道:“接下来注意就是。”
在书院栅栏那里一直坐着个男孩,不管谁叫他也无动于衷,就算看见陈雍来了也还是那样,呆呆的看着外面。
“他是?”
“他叫学义,学习的学,义气的义。”
“先生,这个孩子受到的祸害很大,送到我们这里时整个人已经完全痴呆了,口中一直喊着姐姐。”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也就不叫姐姐了,但其他方面没什么进展。”
陈雍问道:“调查过他的家人吗?”
郁新点点头:“毫无发现。”
“是滁州知府派遣衙役送来的,就连知府都不知道他从哪来,他的姐姐又是谁。”
陈雍问道:“采生折割那些主犯也不知道吗?”
郁新回道:“我看过口供,都不知道!他们就是在大街上抓的这孩子,当初他衣服破破烂烂,脚上有很多水泡,可能是偷跑出来的。”
“哎~”
“先生,其实我都想辞掉希望书院副院长的职务了。”
“我一直以为大明开国便能进入煌煌盛世,但,在这里见惯太多悲欢离合了。”
陈雍说道:“这才是书院存在的价值。”
“一千多年了,中原大地还是那个模样。”
“你不觉得应该改变改变了吗?”
改变?
想到银行,郁新也明白了陈雍心中志向。
两人来到教室旁边,陈雍打开糊着纸的窗户看向里面,有几个孩子本来在玩耍,见有人看赶忙坐好,还悄悄摸摸捅了一下旁边睡觉的学生。
陈雍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前世没当上班主任,这里体验了一把,爽啊!
他看向讲台,神情突然一怔,“郁新。”
“伯温先生什么时候来了书院的?”
“谁?”郁新顺着窗缝往里看去:“先生,他叫刘青生啊!”
“伯温先生?”
“啥?”
“您说他是刘伯温?”
“青田先生刘伯温?”
陈雍点点头:“你当初只是一个国子监生,没见过刘伯温很正常。”
“之前我在户部赃罚库见过他。”
“刘青山,姓刘,青田生的,不就是刘伯温吗?”
郁新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嗨!”
“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难怪当初礼部尚书牛谅气冲冲的来灰溜溜的走,原来是看见了刘伯温!”
“难怪书院这将近半年来没有碰到任何问题。”
“想来都被伯温先生挡住了吧。”
“半年?”陈雍反问道,“书院一成立他就加入了?”
郁新说道:“对啊!他是书院的第一个老师,后面又来了一些,对了,还有宋衲的儿子宋继祖呢!”
“我当初还有些不敢相信,宋衲可是国子监祭酒啊,他的儿子怎么来咱们这书院教书了?”
“现在明白了,伯温先生招来的。”
银行发展当中刘伯温确实帮了很多忙。
陈雍差郁新拿两个凳子过来,他们坐在窗户边上听了起来。
讲台上的刘伯温和朝堂上的刘伯温完全就是两种人,他讲课说话和风细雨,有条不紊,一篇论语讲的非常透彻,但那股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也很容易让人打瞌睡...
“铃铃铃~”
书院正中有一个铃,里面采用齿轮啮合,时间到了教务处就会用力一拉,齿轮旋转带动曲轴运动,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讲台上的刘伯温顺嘴说完之后把讲义收拾好,喊了一句:“下课。”
“先生慢走。”
“嗯,同学们慢走。”
显然,刘伯温很享受这一刻。
学生一窝蜂的冲了出来,他们的年纪参差不一,有的是七八岁,还有的已经十八九了,刘伯温教授的文学基础课都在一起上,只有银行的专业课才会分开。
不过就算年龄有些许差距,他们也都能玩到一起,很是快乐。
刘伯温走出教室,陈雍上前恭敬行礼:“伯温先生。”
“怎么这么客气?”
“多谢伯温先生在户部赃罚库仗义执言,也多谢伯温先生对书院的照顾!”
刘伯温笑道:“我挺喜欢这个地方。”
“比朝堂好,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
“也不必考虑浙东派接下来的处境如何。”
他的言语中透露出一股轻松,显然是真的喜欢这里。
“对了,陈雍,你怎么突然来了呢?”
“这半年可基本没来过啊。”
陈雍有些尴尬,“这不都在天牢里吗?”
“这次来是要讲课!”
“讲课?准备讲什么呢?”
“我的学问,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