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陈潜夫的脸色当即由铁青变做蜡黄,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余气赶忙上前摸了摸鼻息,发觉人已经差不多了。
他本是山东大儒,辩论输给陈雍心气不顺,更没想到他为何来此早就被陈雍知晓。
之前所有的名声从今儿起毁于一旦!
余气指着陈雍骂道:“你这是杀人!”
陈雍摊开双手:“我甚至都没碰他。”
余气恨的咬牙切齿:“那也是你做的!”
朱元璋从隔壁走了过来,对着他骂道:“快滚!”
“少在这胡搅蛮缠!”
“就你,回去告诉青州知府,让他好好查查盐场的事情。”
“若是还有人卷了进去,一个个的都别想活!”
余气再也不敢停留,带上其他人背着陈潜夫灰溜溜逃走。
朱元璋看向陈雍,说道:“刚刚的经济学讲的不错。”
“早点把讲义印刷出来,咱让司礼监司经厂协助你。”
“这是用来治国的学问。”
陈雍说道:“遵旨。”
朱元璋显得很是高兴:“今儿没白来,标儿,走了。”
“嗯!”
朱标给陈雍抛了个眼睛,示意刚刚所有的话他都听到了,陈雍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看见了。
而后,方孝孺,罗贯中又问了一些问题,没有吃饭便匆匆返回苏州扬州。
傅白雪陪了陈雍一段时间,山前赏花,山后饮泉,论战之后一抹清闲,也算别有滋味。
诚意伯府邸。
何荣登门拜见,刘伯温正躺在床上喝药,口中不停干咳。
“咳咳咳~”
刘涟赶忙将木盆递了上去,不停拍打他的后背,一大口黄色浓痰随后吐了出来。
何荣问道:“大人,您这是?”
刘伯温道:“不妨事, 感染了风寒,导致之前的病有些加重而已。”
“喝点药就好了。”
刘涟坐在床边泥炉扇扇煮药,将浓厚的中药汤汁倒在碗里,“父亲,药好了。”
“嗯!”刘伯温慢慢喝下,细致的擦了擦胡须,然后才慢慢躺下。
“人老了,病就永远都躲不了。”
“也不知李善长那家伙怎么保养的,听说昨儿刚刚娶了一房小妾。”
刘涟给何荣搬来一个凳子,何荣顺着刘伯温说道:“韩国公身子确实很好。”
刘伯温看了他一眼:“你来找我有事?”
何荣从身上掏出一个腰牌:“来之前家父曾说过,若碰上什么事情,可凭此腰牌去先生这里寻求帮助。”
“嗯!”
刘伯温点点头,看着腰牌似乎有些回味:“当初杨宪在中书省跋扈张扬,同时受到李善长和汪广洋两股势力的敌对。”
“可那会杨宪不能倒,于是我便将这个腰牌给了何荣,请他在广东收集汪广洋的把柄,果然将汪广洋从中书省赶走。”
“本以为剩下个李善长,杨宪能支持一段时间,却...”
“这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
“说吧,有什么事。”
何荣说道:“因为梁敏谋夺薛祥工部尚书之位这件事,陈雍和薛祥关系很近,而后工部用铁全部都是从徐正义手中买的。”
“佛山铁卖不出去,父亲的压力很大,已经快扛不住了。”
“还请先生帮忙疏通疏通。”
“压力?”刘伯温瞬间就猜到了:“朱亮祖?”
“对!”何荣说道:“朱亮祖一直在着力谋划控制佛山铁。”
“你也知道,佛山铁虽然由我父亲把控,但他身后还有一些合伙人,广东宗族的势力很大。”
“假使佛山铁一直卖不出去,那些人很有可能投靠朱亮祖,到时候我父亲便真的撑不住了。”
刘伯温点点头:“这事很简单,我和薛祥陈雍说一句便是。”
“还有其他事吗?”
何荣言道:“父亲让我常驻应天,和通商银行,特别是陈雍搞好关系。”
“自从听了经济学讲座,我更觉得此事尤其重要,但一直不知从什么地方入手。”
“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刘伯温瞥了他一眼:“你爹的目光倒是放的长远啊。”
“什么地方入手,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何荣赶忙起身鞠躬:“还请先生指点。”
刘伯温差刘涟将毛笔宣纸拿来,写了几个字在上面:“稽查队。”
“稽查队?”
看到这三个字,何荣的第一想法是,有这个地方吗?
他怎么没听说过。
刘涟解释说道:“当时陈雍提出印花税的时候,同时成立了稽查队,专门稽查是否张贴印花税票,是税课司的下属单位。”
“现在有两个百户,千总是戚祥。”
啊?
他爹是广东行省参政啊!
税课司大使都九品,自己若进了稽查队还有品吗?
何荣非常不愿意,但刘伯温已经将头转了过去,很明显不会再说什么了。
“在下告辞。”
回到落脚的客栈,何荣喝了几杯茶平躺在床上,他怎么都不理解刘伯温为什么给自己推荐了那么个地方。
堂堂广东行省参政,从二品的官员的儿子去当一个吏员,还不让别人笑死啊。
就算为了和陈雍搞好关系,也没必要这样放低身段吧。
跟随他来的还有一个管家,听说事情后管家也不知该怎么办,他也认为这有点委屈公子。
“要不,给老爷去信一封,问问老爷怎么想的?”
“从这里写信送到广东,一来一去要一个多月,算了吧。”何荣并不想浪费时间。
管家问道:“那咱们到底去不去?”
“不去!”何荣说的斩钉截铁。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又一想,刘伯温是什么人呐,那种人走一步看三步。
欠了父亲的人情,他总不会搪塞自己。
难道,那什么稽查队另有奥秘?
何荣还是决定去看看。
翌日清晨,何荣洗漱后前去税课司,发觉这虽然只是个九品衙门,但里里外外不知道堵了多少商人。
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银票等待交税。
工作人员里里外外不断出入,将一份份表格拿进拿出。
这份热闹,简直不逊色部堂大厅。
何荣惊了:“这是九品衙门?”
他拉住一个吏员行礼如注:“还请告知,稽查队在什么地方?”
“出去之后第一个小巷子左拐第一个门就是。”
“还有其他事要办吗?”
“没有了。”
“没有就请赶紧离开,别堵在这里。”
“哦哦。”
何荣来到小吏说的地方,发觉门后面别有洞天,第一进院子好像是个学习的地方,布置的和课堂一样。
上面还挂着稽查队管理条令,条条框框实在严格。
中间是个庭院,摆放着弓箭,长枪,还有一个擂台,上面写着硕大的武字,那是个演武场。
二堂是正房,稽查队有什么事情都在这里开会。
二堂后面是偏房和厢房,是所有人起居吃饭的地方。
这简直就像个小型军营。
何荣找到了戚祥,发觉此人穿着棉甲,身上带着一股煞气,显然杀了不少人。
他赶忙行礼:“大人。”
戚祥瞥了一眼:“你就是何荣?”
“正是。”
“伯温先生的信我收到了,够迟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从今天起,你就是第二百户第三小旗的兵了,能行吗?”
啊?
还不是个吏员,是个小兵?
何荣心中顿时对刘伯温充满了怨气。
还没等他回答呢,戚祥吹响了口中的哨子:“第二百户全部集合!”
“哗哗哗。”
一百一十人当即整齐划一在演武场集合。
好不拖拉!
戚祥说道:“所有人都听着。”
“现在正是余盐法改革的关键时候,我们要盯紧了,假如出现没有税票的余盐,不用客气,也不用管他是什么人,当场拿下!”
“碰到走关系的让他滚蛋!”
“明白吗?”
所有人齐声喊道:“明白!”
戚祥说道:“因为只有两淮做了改革,我已经接到线报,有一些人在两淮大批量的购买税票运送到山东倒卖,企图把山东的余盐也洗白贩卖。”
“山东没有市场,盐运使司也不会收取存放,所以那些小票是可以多次使用的。”
“这就是逃税!”
“只要逃税,我们稽查队就能管。”
“倒卖税票的贪官我们要抓,私盐贩子我们也要抓!懂吗?”
“是!”
戚祥看了何荣一眼:“你去不去?”
“不去别碍眼现在就走。”
何荣本想不去,因为他实在拉不下脸去当一个小兵,但被戚祥气势震慑,心中害怕,什么都没说出来,稀里糊涂就拿上武器跟着稽查队走了。
这也算是阴差阳错。
他眼光太浅,看不了很远。
刘伯温当然不是他敷衍的,所谓稽查队,是日后响当当的税警总队的前身。
也是除却锦衣卫外,朱元璋最重视的一个部队。
在商税规模逐渐扩大的时候,稽查队怎么可能不受重用呢。
时间快速流逝,眨眼又过去了几天。
天街。
“驾!驾!驾!”
一行人正在策马狂奔,毫不收敛,来往的人群赶忙躲避,生怕被他们波及到。
这是一群二世祖。
为首那人,身着顶尖丝绸,身骑蒙古马,嘴唇外翻,面色带着一丝凶厉,虽然策马狂奔,但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骑马之时被颠的忽上忽下。
看来平常没少“策马狂奔”。
他是胡惟庸的儿子,胡天赐。
旁边几位都是他的亲戚,侄子之类。
胡惟庸城府很深,胡少爷却完全没继承到这一点,张扬外放,恨不得将把自己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平日里眼高手低,咋咋呼呼,若不是胡惟庸的儿子,早死八百回了。
“吆喝。”
一群人大喊一声,随后感觉有些胯骨被磨的生疼,缓缓停了下来,刚巧停在了银行门口。
“呸!”
胡天赐啐了一口唾沫,“停这么个晦气的地方。”
“通商银行?”
他眼中露出一丝贪婪,听说应天扬州加苏州一共存放了七百多万两的银子。
加上铺子,码头,邮局,仓库,镖局。
有三千多架织机,值银一千多万两。
这要都是自己的,直接花钱把秦淮河买下来,天天让她们唱曲舔沟子,这是什么生活。
胡少爷一眼迷离,憧憬着这件事。
门里的贺强早就看见了他们了,见胡少爷那个眼神,赶忙让人戒备。
胡惟庸的侄子胡谦说道:“少爷,走吧。”
“这通商银行可不好对付,就连老爷都在他们手里占不得便宜。”
“屁话!”胡天赐一听就不高兴了,“那些老爷子不想下狠手,你懂不懂啊?”
“和老爷子过招?陈雍他也配?”
“对,对对!~”胡谦赶忙顺着他说道。
“掌嘴!”
“是!”眼见胡谦左右开弓,胡天赐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不舍的看了银行一眼,向前走去。
没过多久看见一个挂着白绸子的府邸,好像还有女子不停哭泣,他好奇问道:“这是哪?”
胡谦去问了一下,回来禀报说道:“淮安侯华云龙的府邸,这是华中要出殡,他母亲刘氏和妻子哭呢。”
“华中?”
胡少爷眼睛一动,计上心来。
“你,帮我去买点纸钱蜡烛等祭奠的东西。”
“我要给通商银行找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