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府邸。
已经过去了两天,胡少爷还是一副痴呆模样,大夏天坐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窝里面,问什么都不说话,一个劲嘿嘿的傻笑。
胡惟庸又请来一个大夫,大夫看过之后缓缓摇头。
胡惟庸当时就火了:“摇尼玛的头啊,你们这些庸医怎么都一个模样!”
“有什么话就说。”
大夫赶忙说道:“胡相,公子应该是受到什么东西刺激才变成这样的。”
“这并非身体上的病症,而是心灵上的。”
“要想痊愈,希望书院也许有人会治。”
“他们能治好被采生折割祸害过的孩子,对公子...”
胡惟庸骂道:“滚滚滚!”
大夫拿着药箱赶忙就走。
走出门外,胡惟庸一脚便将胡谦踹倒在地,“让你保护少爷,你就这么保护少爷是吧!”
“他都这样了,你还有脸回来?”
胡谦说道:“胡相,天大的冤枉啊!”
“我们本就想着让刘氏去银行门口闹闹,因为她地位够高,耍出那副无赖的性子银行奈何不了她的。”
“谁曾想到真碰上高僧了。”
胡惟庸紧蹙眉头:“你再给我仔细说一遍。”
“是~”
胡谦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说实话,那种无赖就连胡惟庸自己都没办法处理,太扎手,难不成下场打一架?
太丢面子了!
高僧...
“这世界上真有冤魂?”
“千真万确啊,那个昏暗的房间传来沙沙的声音,还有一阵阴风,刘氏一下就蒙了。”
“我之前听到过,那就是华中的声音!”
“就连我也差点吓傻。”
胡惟庸是不相信这一点的:“不是有人躲在一旁?”
“胡相,不可能的,那是和尚在淮安侯府随便寻的一个房间,怎么可能事先藏了人。”
胡谦说的手舞足蹈,拼命解释,胡惟庸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滚吧!”
“是!”
不多时,陈宁来了,说道:“胡相,你让我查的道衍底细我已经给你查出来了。”
“他是苏州人,在苏州寒山寺出的家,之前拜席应真为师,和高启等人有来往。”
“也和罗贯中能认识。”
“我觉得,那装神弄鬼的把戏应该是刘伯温做的,他之前就耍过这种手段。”
“您还记得李相的侄子李彬吗?”
“杀了个人,刘伯温便强烈要求皇上将人杀掉,还说什么杀掉李彬,必定下雨,在寺庙里面祈祷了好一阵。”
“结果一滴雨都没有下,被咱们抓住了把柄,赶回老家青田去了。”
胡惟庸点点头:“有可能。”
“你下去吧。”
“嗯!”陈宁对胡惟庸说了一句肯定能治好的安慰话语,转身便离开了。
胡惟庸坐在那里闭目沉思,不多时感觉心情烦躁,习惯性的打算去天界寺走走。
当路过城南的时候,看见一座府邸正披麻戴孝,丧葬队喇叭吹的哒哒作响,这才拍拍脑袋,想起廖永忠今儿出殡。
廖永忠?
胡惟庸眼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不管道衍和刘伯温有没有关系,但只有死了的刘伯温才是好刘伯温!
他心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想法后,细细思忖,向着军营走去。
军营内,南雄侯赵庸正在操练兵马,他大跨步的坐在帅位上,一边喝酒一边指点别人。
亲兵来了。
“侯爷,胡相在辕门求见。”
“胡相?”赵庸将衣服穿好来到辕门:“不知胡相找我做什么?”
胡惟庸道:“你是出身巢湖,今儿廖永忠出殡不去看看?”
赵庸说道:“我就不去了。”
廖永忠死之前皇上都没有见他,这代表已经失去圣宠,赵庸不想惹上一身骚,故而就没有去。
胡惟庸道:“你得去。”
“廖永忠毕竟是你的老主子。”
赵勇神色忽的一凛:“您有什么想法吗?”
胡惟庸点点头:“廖永忠死了,你说廖权最恨谁呢?”
“第一就是华中和唐胜宗,是他们瞒天过海,明明是自己贩卖私盐却将廖永忠甩了出来。”
“对自命非凡的廖永忠而言,这是一种耻辱!”
“第二,就是杨宪!”
“杨宪?”赵庸不明白,“他都死多少年了?”
“怎么还能扯上呢?”
胡惟庸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赐死了华中,流放了唐胜宗他们,却对廖永忠无话可说吗?”
“就是因为当初迎接小明王的时候,廖永忠私自在瓜布沉舟将小明王杀了!”
“还记得吗?”
赵庸点点头:“这么大的事当然忘不了。”
胡惟庸循循善诱:“但其实,那是杨宪撺掇的。”
“是他?”赵庸一愣,之前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胡惟庸道:“谁都知道杨宪背后是谁。”
“是...刘伯温?”赵庸说道。
“对!刘伯温当初本就不赞同迎接小明王,那人心高气傲,还以蒙元的秀才自居,看不起咱们这些造反的苦哈哈,在写信的时候暗中把义军说成是匪徒。”
“你说,小明王代表什么?”
“代表的是前宋的法统。”
“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
“假如皇上接受了小明王的禅位,那就表示咱大明继承的是大宋的法统,刘伯温那群夫子引以自豪的所谓蒙元法统,秀才身份,不就都成了无用的东西了吗?”
“你说他能不阻止吗?”
赵庸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刘伯温暗中指使杨宪,利用廖永忠除掉了小明王?”
胡惟庸点点头。
赵庸气的大骂:“好家伙,看不出来啊!”
“这些文人真阴险。”
“皇上说过本来要封廖永忠为公爵的,就是因为这件事只封他一个侯爵!”
“廖永忠这辈子都在为了公爵努力,一次次奋战一次次失败,最后才落到下狱自杀的地步。”
“感情,根子在这儿呢!”
胡惟庸悠悠说道:“南雄侯,你本来也要封公爵的,因为洪武元年北伐的时候抢掠大户而犯了军法,降为侯爵。”
“想获得公爵吗?”
赵庸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当然想了,做梦都想啊!”
徐达、冯胜、邓愈那是什么样的威风啊!
胡惟庸道:“想的话你就去廖永忠家走一趟,将这件事旁敲侧击告诉廖权。”
“然后撺掇廖权在出殡的时候往刘伯温府门前走一趟。”
赵庸还在巴巴的听呢,却见胡惟庸停了,下意识问道:“就这?”
“就这!”
“去刘伯温家门口绕上一圈能怎么样?”
胡惟庸说道:“有些事情过犹不及,能有七分按照计划走就已经很不错了,做的太多反而会让人生疑。”
赵庸拍拍胸脯:“我现在就去。”
“我和你见面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好!”
等胡惟庸走后,赵庸带上两个亲兵,寻了个地方买了些纸钱蜡烛之物,直奔廖永忠府邸。
进去后跪在棺材面前便哭道:“老哥哥啊,你怎么就走了呢?”
这感情也不算假,因为赵庸本就是巢湖出身,当初廖永忠的下属,只是后来暗中和胡惟庸走的近了而已。
“你是被奸臣陷害了啊!”
赵庸一边干嚎一边烧纸,廖权披麻戴孝走了上来:“对,父亲就是被华中陈宁那些奸臣给害。”
赵庸哭道:“大侄子啊,你太年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老哥哥要不是那件事,哪会堕落到去贩卖私盐呢!”
廖权瞬间灵光一闪:“哪件事?”
赵庸拉着他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道:“瓜布沉舟!”
“若不是瓜布沉舟犯了皇上的忌讳,老哥哥怎可能落到这步田地啊。”
“要知道,俞通海,俞廷玉,廖永安那些老哥哥们,他们个个都是公爵,单单老哥哥一个侯爵,这么一比较,他心里面能好受吗!”
廖权点点头。
赵庸叹息一声:“瓜布沉舟是杨宪撺掇你父亲干的,而杨宪,是刘伯温的学生啊。”
“老哥哥,他是被那些文人给利用了!”
廖权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瞬间大怒:“根子原来在这儿呢!”
赵庸拍拍他的肩膀:“杨宪死了五年,证据也没有。”
“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啊。”
廖权暴跳如雷,“我咽不下这口气。”
赵庸说道:“我估计,老哥哥上吊之前也咽不下这口气,这样,明儿出殡的时候,队伍不行绕道刘伯温府前一趟。”|
“找个和尚念念经,在府前摔盆,好给老哥哥出口恶气!”
廖权点点头:“就按叔父说的办!”
翌日,庞大的出殡队伍向外走去,从天街的一个小巷突然掉头向着城西走去,然后跨过刘军师桥停在刘伯温门前,明镜不停摇晃,队伍吹吹打打,和尚又在念经超度。
大概花了半个时辰,廖权大哭一声,将瓷盆摔碎,队伍这才继续向前。
刘涟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这一出,但也觉得很晦气,父亲病体缠身,出殡队伍却在门口摔盆?
这不是把霉运招来了吗?
他赶紧上了炷香收拾了一下。
皇宫中的朱元璋正在处理前线战事的奏疏,忽然听着宋和奏报,说廖永忠的出殡队伍在刘伯温府邸前绕了一圈,廖权大哭一场,摔盆离去。
朱元璋沉默了,“看起来这好像是泄愤啊。”
“廖权也觉得,是刘伯温和廖永忠说了什么吗?”
宋和不敢插嘴。
朱元璋将奏疏继续写完后差小黄门发给中书省,“宋和,你去将那些瓷盆的碎片拿回来。”
“奴婢遵旨。”
宋和到了刘伯温府邸去拿碎片,刘涟说已经处理掉了,宋和也没多说,也没去看刘伯温,转身就走。
管家问道:“宋公公来了,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老爷一下。”
刘涟说道:“之前父亲偶感风寒,可最近几天却越来越厉害了,夜里不停翻腾,浑身冒着冷汗,就是睡不着。”
“现在吃过药后好不容易睡下,让他安心睡会,等醒来后我再和他说。”
刘涟政治智慧不够,不明白朱元璋让宋和去拿碎片代表什么,没有选择立刻告诉刘伯温。
大错就此犯下!
宋和回去后汇报了一下,说瓷盆碎片已经被刘涟处理,自己并没有拿到。
朱元璋无所谓的点点头:“今儿谁负责宫防?”
“是平保儿!”
“告诉他,假如刘伯温来的话,不用管什么宫禁的规矩,让人进来就是。”
“咱今儿晚上不回后宫了,就在这儿等着。”
“遵旨!”
宋和安排妥当后说道:“皇上,要不要给您拿床被子来呢?”
“垫在龙椅上舒服一些。”
“嗯!”朱元璋点点头。
时间很快过去,夜幕渐渐笼罩,朱元璋躺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烛火,心中想道:
刘伯温,这是咱给你的最后一个机会~
把握好啊!
宋和在旁边静静伺候,一句话也不说,但心中却想到:
“刘先生,你怎地还不来啊!”
今夜无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