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
崔星烛回身，看到了那个刚刚从一台大型代步机械上跳下来、向他走来的孩子。
回到游戏世界中的莫初扬已经换了完好的躯体，不似在外界被05斩落半边手臂的模样。此刻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容貌可爱但身形瘦弱的普通孩子，身上没有任何科技成分，与四周的高科技场景格格不入。
和全副武装的崔星烛相比起来，他的存在显得如此突兀——倒是与崔星烛身后那间卧室风格相符。
过去本就深刻的记忆顷刻复苏，崔星烛隐隐意识到这间卧室意味着什么。
很快，莫初扬的反应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危险的智能生命冲僵立在原地的人展颜一笑，没有停步，径直从崔星烛身边走进了房间：“过去都是我父亲带着我们去你家拜访，还从来没有机会邀请你来我家做客呢。进来坐坐吧，星星哥哥，不用这么拘谨。”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终叠成一句无解的疑问，崔星烛注视着他的背影，低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莫初扬似乎能明白他想问什么，可他反问一声，满不在乎笑道，“需要为什么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那扇窗，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里也分辨不出情绪：
“啊……你看这里，窗边这株绿萝特别漂亮对不对？可惜有点枯了。当初妈妈很喜欢它，她还在的时候，它长得可好了。后来妈妈走了，我父亲不管它，我想那是妈妈留给我的，我要给它浇水，可惜我太矮了，几乎做不到自己爬上去——”
“我只成功爬上去过一次，但那次不是为了浇水，是为了跳楼。”
“好讨厌啊——他们为什么不让我跳下去呢？难道怕我跳下去后突然学会飞檐走壁逃跑吗？还是看我身上那么多伤，猜到我父亲喝醉后老是打我，怕我早就进化成了传奇耐揍侠，从楼上跳下去也死不了啦？”
“入室抢劫难道比跳楼好听吗？被枪打疼死了！”
他拖着长音抱怨道，说着说着，又被自己逗笑般乐了一下。
“哈哈哈，车祸的妈，酗酒家暴的爸，想跳楼的儿子，我们真厉害！致敬地狱重逢一家人！”
“哦不，不知道地狱让不让养花……算了，还是让我妈妈上天堂吧，希望她的绿萝会去陪陪她。”
自说自话反驳了自己，莫初扬转头望向站在原地没动的崔星烛：“进来呀，星星哥哥？你不是很喜欢我父亲，觉得他很厉害吗？现在我会的比他多多了，我比他更厉害，你不喜欢我吗？”
无须再多佐证，他直接认下了05对于他身份和认知的介绍。
难怪他说的是好久不见……因为这一次，他并非在用自己的npc身份与崔星烛说话，而是直接站在了当年那个人类孩子的立场上，以那个死在十年前的孩子的身份，向他打招呼。
从这个层面来说，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崔星烛一时哑口无言，满腔心绪竟不知从何说起。他沉默半晌，最终道：“对不起。”
“你在怨恨当年无限公司对你家的迫害，和我对你的见死不救吗？抱歉……事已至此，当年的事错在我们，即便现在我可能也确实无法给你让你满意的补偿，但我愿意竭尽全力的弥补。你要让无限公司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偿命，我可以与你一起；你要让我为你偿命，我也同样心甘情愿。”
“但不要再伤害更多无辜的人了。”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影响比当初的无限公司更严重……会有更多人、更多家庭，因为你的报复行为陷入和你当初同样的困境，他们和当初的你同样痛苦——你难道愿意看到这种事发生吗？”
“停手吧，小莫，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空气一时凝固。
片刻后，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
“哈？”
莫初扬夸张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随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啊？”
“谁说我是在报复了？谁说我在怨你们了？”
笑容不改，他话音一转。
“他们配吗？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