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秀搭把手帮着黄惠英把老邓头抬到卧室里,张回收拾了客厅地面上的脏乱。
黄惠英冷静下来,任由张文秀给她上药,肾上腺素消退,刺痛的感觉点点袭来,身上竟没有一处不痛。
“我要去自首吗?”她迷茫地问。张文秀手一停顿,十分自然问道:“你杀人了?”
黄惠英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没杀人啊。
张文秀又道:“你这是正当防卫!是老邓头欺人太甚!你自首个屁。”
什么是正当防卫,她不懂。今晚上她做好饭菜,等了好久,老邓才回来。
一回来就拉着个脸,刚尝了一口醋溜白菜,就吐了出来,接着伸手就把桌子给掀了。
骂她瞎糟蹋粮食,不会做饭菜,不会省钱过日子,反正想到什么骂什么,她争辩了几句,老邓头上手劈头盖脸就打。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被活活打死,心口处被踹了不止一脚。
打得累了,老邓头去拿茶杯喝水,她抓住这个机会,一板凳下去,老邓晕了。
老邓晕倒时,她清楚地听到他腿上一声脆响。
大概岁数大了,骨质疏松,左脚绊右脚的,伤着腿了。
当时的她在想什么呢?她想老邓的腿要是断了,就不能出去见那个女人,更不会受那女人蛊惑,要和她离婚。
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他活该把腿给摔着。这下就算让她伺候着,她也愿意。
张文秀把药涂好,试着宽慰她几句。
黄惠英被她一安慰,心底的话憋了这么长时间,不吐不快:“你知道那女人为什么缠着老邓不放吗?”
张文秀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老邓这个人,是有长相?都老头了,纵使年轻时再英俊,这老了有什么长相可言?
还是有钱?老邓每月退休金两三千块钱,除了吃喝和买药,也没剩下多少。
那女人到底图他什么?可别说是真爱,那真爱未免也太过廉价。
黄惠英见她一脸茫然,干脆利落道:“我娘家侄子说,这片地要拆迁!”
张文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黄惠英就是不离婚,难怪那女人缠着老邓不放,敢情还是为了钱。
“这片地,早十几年前就有小道消息说要拆,一直等到了现在,才有具体消息。”
“我估计是老邓在外面漏了口风,才被人盯上。”真是人在家里坐,祸从天降。
张回在客厅里听着,俩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宿的话。
直到老邓头痛呼出声,这才住了嘴,想起还没有给他上药。
张回进屋,给老邓头简单包扎下头上的伤口,又找来木板把他的腿固定好。
老邓头见势不如人,也会看人脸色,咬牙切齿地忍痛不说一句话。
他心想,明天一早,他就给小凤打电话,小凤肯定心疼得不得了。
告别了畅所欲言的黄姨,张回挽着妈妈的胳膊,俩人回了家。
时间太晚,没有说多余的话,母女俩就去休息了。这一天一天的,真累。
翌日清晨,张回用过早餐,搬来一把躺椅,放院子里。大晴天,太阳出来晒得人身上懒洋洋的。
隔壁有敲门的声音,张回把书往脸上一盖,神识往外探去。
隔壁门口站着一位半老徐娘,年岁四十上下,描眉涂粉,收拾得美丽冻人。
上身长款白色羽绒服,敞开着露出黑色蕾丝打底衫,腿上黑色丝袜一穿,脚上蹬着双低跟白色皮靴。
这位想必就是老邓头的心尖尖,这是蹬鼻子上脸,准备登堂入室了?
黄惠英过来开了门,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女人一侧身子,进了院。
进去就喊:“老邓,老邓,我来看你了。”
卧室里的老邓激动得差点尿了,他就知道小凤会来找他。
黄惠英听了,脸色一黑,也不说话,冷眼看她直奔卧室。
看见老邓躺在床上,老脸憔悴的样子,小凤惊讶地叫道:“老邓啊,你这是咋回事?才一天不见,脸色这么难看?”
老邓委屈啊,她这一关心,老邓差点哭出来。不过他忍了,他是男人,不能在心爱的人面前哭鼻子。
“小凤,你来了。昨晚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腿给摔坏了。”
小凤的泪一眨眼落了下来,满脸的心疼:“那该多疼啊,老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老邓见她落泪,自个儿的心都揪了起来,反过来安慰她:“别哭,我没事,就是不能和你一起跳舞了。”
“这时候还提什么跳舞,你不去,我哪有什么心思跳舞?谁也不能代替你。”
小凤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仿佛眼前的人不是个糟老头,而是位白马王子一样。
老邓感动得鼻子酸酸的,心里甜甜的。还是小凤好,小凤明白他的心思。
正气氛暧昧之际,老邓脸色扭曲了下。糟糕!人老了,管不住屎尿屁。
一股无声的毒气弹在室内喷发,小凤鼻子抽动了几下,狐疑地看了看周围。
卧室里拾掇得很是干净,不像是放了臭袜子没洗的样子。
那臭味来得快却散得慢,主要还是天冷,室内窗户紧闭不通风。
小凤忍住要吐的冲动,问出今天上门的一个重要问题:“老邓,你和她提离婚没?”
老邓眉头紧锁,扭曲得像两条虫子:“提了,她不同意。”
小凤气得提高了嗓门:“她凭什么不同意?”
老邓有些心疼,看把小凤气的,平日里温柔似水低声细语的,这一气嗓门都大了不少。
黄惠英再也听不下去,咣当一声重重推开门,怒斥道:“凭什么?就凭老娘十八岁就嫁给他,吃糠咽菜操持着这个家。”
“凭我给他生儿育女,凭我伺候走瘫痪在床三年的公公婆婆,凭我现在还要给他擦屎刮尿!”
小凤似是被她吓了一跳,柔弱无骨地躲在老男人床边,可怜兮兮地看着老邓头。
老邓头被她用看英雄的眼神一看,身子骨都软了一半,老妻说的话都是耳旁风,只知道小凤被她骂得好惨。
“你住嘴!小凤招你惹你了?她好心来看我,你还骂她。”
黄惠英平日里纵然再苦再累,也没流过一滴泪的人,这一刻心痛得彻底。
她强忍住泪,不想在贱人面前露怯:“好心看你?看你什么?看你长得帅,还是看你一脸褶子?”
老邓头的老脸涨得通红,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伸手就要去打黄惠英,腿一疼,吓得白了脸。
万一腿没长好,小凤还会要他吗?一时之间他不敢再胡乱动弹。
小凤见老邓头此时势弱,也不敢再多待,生怕黄惠英拿她撒气,柔声劝慰老邓头道:“老邓,你别气,再伤了身体,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说完话就要离开,黄惠英站在门口,挡住她的去路,冷笑道:“急什么?来都来了,你也伺候伺候他,不是真爱吗?”
“我是大房,你是做小的,我能伺候,你也能伺候!”
小凤眼圈儿一红,扭头去看老邓。老邓心里美,看来老婆子想开了,这是要一起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