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很清楚,他在打什么主意。
比如现在居住在承天殿的太子慈,他的生活起居,都是皇上的人在打理。
毫不夸张地说,胡亥见了他,就好像古代的教书先生在台上监督自己的弟子,下面的人都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被老师看到了。
从胡亥得到的消息来看,从他在宫中的侍女口中,到他和其他几位大臣商议,想要在宴会上“发难”。
胡亥也不阻拦,他必须要让自己的孩子吃点苦头,这样他就会学乖了。
就在他生日的前一天,胡地来了一批使节,由咸阳城送来一个好消息,说单于的新妃怀孕了。
胡亥听了之后,沉吟半晌,向信使问道:“胡地的阏氏还好吗?”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长相英俊的男人,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秦话,“阏氏不错,阏氏的女奴,她告诉你关于阏氏的消息。”
胡亥这才注意到,在男子的背后,还站着一名女子,女子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身上散发出一股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气息。
“兰雁给您请安了。”女子的嗓音粗哑,如同沙粒在打磨。
“兰雁?”他叫了一声。胡亥看着鄣乐公主那一双有着鲜明胡风特征的细长双眼,微微一笑:“阏氏赐你这个名号?”
“皇上英明。”兰雁道。她继续说道:“阏氏说,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没事,还说她将在你三十岁生日那天向你表示祝贺,希望你原谅她不能前来祝贺。”
胡亥想起刘萤,叹息一声,说道:“哪里怪得了她?”
兰雁重新跪倒在那名男子的背后,仿佛她的一切都已经说了出来。
胡亥心情不好,吩咐手下载歌载舞,招待来使,这才匆匆离去。
谁知他刚走出大殿,赵高就迎了上来,说道:“皇上,那个女人来的时候派人传话,想要私下跟你谈一谈,你要不要去看看?”
胡亥一怔,脸上露出喜色:“是!人呢?”
欢歌笑语中,兰雁悄悄出宫,与胡亥秘密相会。
“阏氏给了我一个姓,叫兰雁。”兰雁看了胡亥一眼,以胡人礼说道:“小女子名叫贺兰雁,乃是东胡王之女,当年与冒顿单于为奴,若非新阏氏搭救,家父仅存的血脉早已葬身大平原。”说到这里,她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巾,露出一片焦黑而难看的肌肤。
胡亥收敛心神,不露丝毫异常。
“我父亲一去世,我们的联盟就被打散了,所有的人都被冒顿抓了起来,成为了奴隶。只剩下两个部落,一个在鲜卑山脉,一个在乌桓山脉。”兰雁看了胡亥一眼,目光诚恳地道:“你疆土广大,又担心匈奴强横,所以想请你为我复仇,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竟是东胡王之女,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当年东胡王被单于击败之后,各族分散在了大草原之上,只有极少数幸存了下来,居住在了乌桓山脉和鲜卑山脉之中。
胡亥不是没有想过要和这两个部落结盟,但是两个部落从来没有结盟的意思,秦军在很久以前就和东胡打了一架,两个部落之间并没有什么战略上的信任,想要结成联盟并不容易。
胡亥先后两度派遣人马到乌桓、鲜卑峰,想要与两国结成友好的联盟,可是派遣出去的使臣却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或许,他们就像张骞那样,迷路被抓,在那个地图极其抽象,司南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的年代,中原人迷路并不奇怪。
或许,他们是被乌桓山中的鲜卑人,留在了这里,等待着回归秦国的机会,或许,这一等,就是十年,甚至数十年。
现在有东胡王之女做媒,正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
胡亥也知道面前之人是何等人物,定了定神,低声道:“你可有令牌?”
刘萤心思细腻,对他的性格也是很清楚的,她不会让这样的人就是为了得到一些信息。
贺兰雁道:“家父留下的那把刀中,确实有阏氏留下的令牌,现在放在一个木盒中,已经被你的人拿走了。求求你,让你的仆人,将你的刀还给我。”
贺兰雁是来朝的,自然不会随身携带什么锋利的武器。
身为一国之君,又是一代帝王,又是斩尽天下之敌,胡亥自然清楚,自己身边随时都会被人暗杀。
在先皇与他的努力下,如今的咸阳皇宫戒备森严,就像现代的火车站一样,大门也是磁性的,任何钢铁都无法逃脱。
贺兰雁的短剑被夺,倒也不奇怪。
这时,赵高端着一个木盒走了过来。
赵高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望使者后退三步。”
毕竟,秦国的历代帝王,都是被人暗杀过的,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女子,很有可能会突然出手,抢走自己的匕首,所以,他必须要谨慎一些。
贺兰雁依着他的话,退后几步,盯着皇上的脸。
胡亥向赵高使了个眼色,让他打开匣子。
只见箱子里放着一把弯曲的双面铜刀,与中原那种笔直的长刀相比,这把刀很小,中间有一道弧形的棱线,两把刀闪闪发光,一看就是一把凶器。
剑身之上,雕刻着一头猛虎和一头狼,象征着这把剑的前主人,是何等的高贵。
赵高倒抽一口凉气,看着那名女子,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胡亥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问道:“你的令牌呢?”
贺兰雁将皇上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此刻却是冷冷一笑,“阏氏如此看重你,我还当你是个什么英雄呢,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懦夫!”
“大胆!”赵高斥道。
胡亥也不生气,微笑着说道:“你前两年才学会秦语?竟然还会说出‘贪生怕死’这种话,足见她的聪慧。”
他这般温柔的姿态,让贺兰雁有些意外。
她顿了顿,冷冷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秦始皇的身上。
胡亥接过匕首,掂量了一下重量,笑着说道:“你从小就生活在草原上,我听闻大草原上崇尚战士,若是能打得过敌人,打得过敌人,还能杀人如麻。任何退缩的人都是懦夫;被人辱骂而不站出来的人,都是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