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没带心愿瓶。”
傅衍之看着她落泪,幽深的眼底闪过几分惊慌,努力将声音调整的温和了许多。
“没办法接你的眼泪。”
“但……”
他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在最后都被强行收回去,只说道。
“你的眼泪是许愿石,这个永远不变。”
沈沐漓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钝钝地疼。
当初苏雪落刚出现的时候,她因为陆铮对她的忽视不断自我怀疑,经常躲起来哭。
傅衍之为了哄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拇指大小的五彩斑斓的小瓶子。
他说是愿望瓶,眼泪收集满了,可以感化泰山神君,满足流泪者一个愿望。
她当时觉得这就是个荒诞的说法,还气的捶了他肩膀两拳。
可捶完之后,她的伤感也被打碎,根本不会再哭。
再后来,她忽然相信了玄学,希望玄学能让陆铮回心转意,她每次想哭,就将瓶子拿出来。
但如果想着去接眼泪,她反而哭不出来,甚至还总被自己这些荒诞的想法逗笑。
那段时间,她没有因为陆铮跟苏雪落的绯闻低沉下去,平缓地度过了“戒断期”。
只是……
嫁给陆铮之后,那个瓶子也找不到了。
那四年,她流下的眼泪无数,早就忘了她还有一个愿望瓶子。
不等她开口,傅衍之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即便做表情对他来说很艰难。
“不如,先帮你实现一个小愿望?”
傅衍之费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指向了江舒林。
“如你所愿,让她恶有恶报。”
沈沐漓的眼泪更凶,擦都擦不完。
“傅衍之,你……”
“知道你攒了无数的话要跟我说,但今天,我可是来给你撑腰的,先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沈沐漓抬手继续擦眼泪,这才发现,她的袖子都被眼泪浸得湿漉漉的。
孟老的神色之中也满是震惊,“你怎么出来了?”
他看了闫刚一眼。
闫刚摸了摸鼻子,那些人看不住一个病人,他也没办法啊。
当然,也怪他。
如果刚才不是刚林安处理布鲁斯,早就到医院了,说不定半路会遇到傅衍之,直接将人拦回去了。
毕竟,医生说了,傅衍之虽然清醒,但因为昏迷时间太长,需要进一步休养才能离开医院。
孟老紧张的不得了,保镖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守着。
而陆铮却是上下打量着傅衍之。
最终,视线落在傅衍之那盖着毯子的双腿上。
那双眸子像是能化成实质,将对方的双腿穿个窟窿。
唯独江舒林相反。
她猛不丁后退两步,按住了办公桌才没摔倒。
脸色惨白的不像话。
肩膀在不断地颤抖。
特别是傅衍之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她的呼吸都跟着停顿下来,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孟老,虽然这两天你不让我劳累,但有些资料,其实我早就整理好,放在了一个安全邮箱之内。”
“您登录之后,就能看到。”
闫刚很识时务地递过来纸笔。
傅衍之的手似乎没多少力量。
那只中性笔被反复抓握了很多次,却依旧不能控制着笔去写东西。
沈沐漓蹲下,按住他的手。
“傅衍之,我来写。”
傅衍之的身上还残存着医院里常有的消毒水味,瘦削的脸有些暗黄,唯独眉骨的疤痕,更加清晰可怖。
可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的嫌弃或者害怕,全都是心疼跟愧疚。
陆铮想要上前将她拉回来,却被闫刚拦住。
甚至担心他会乱来,还亲自走过来挡在他的面前。
带着威慑力的眸光像是能压制住陆铮所有的冲动。
最终,陆铮缓缓垂下手。
可他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傅衍之那边。
此时的傅衍之,已经缓了过来,刚才握笔,的确是耗费了他很多力气。
连带着他的声音都低了很多。
“对,我怎么忘了,你也知道这个邮箱。”
沈沐漓闻言,不由一愣。
傅衍之索性就松开了那只笔。
他的手很凉。
其实自从清醒过来之后,他始终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凉飕飕的。
血液像是难以运动起来。
所以到现在为止,只能坐在轮椅上。
也因为这个,他格外渴望温暖。
沈沐漓的掌心,像是一个小小的火炉。
那温度顺着他的手背,不断蔓延到全身。
他的心脏也如同枯木逢春一般,重新焕发了活力。
心跳的力度不断加强,让他身上的血液都跟着不断流动起来。
犹如暖阳住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的嗓音再次嘶哑。
“以前在大学,我经常给你发医学翻译文件的邮箱。”
沈沐漓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大学时代基本都在围着陆铮转,虽然身边也有三五好友,可后来她们都回了自己的老家,只偶尔在网上聊几句。
认识傅衍之的时候,她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异性朋友,但傅衍之的英语非常好,而且对医学的专业词手到擒来。
她将傅衍之当成了半个老师。
他们交换了邮箱,有些医学翻译,傅衍之会直接用邮箱发给她。
但大学毕业后,这邮箱也就荒废了,再也没联系过。
她握着笔的手也在不断地颤。
好半晌,才写好了一个邮箱地址。
刚写好,那些字母又被眼泪晕开了少许。
沈沐漓赶紧将纸条交给闫刚。
傅衍之看着闫刚去开电脑登录邮箱,再次压低声音。
实际上,今天耗费精气神太多,他也没什么力气用正常音量来说话了。
“密码,是你第一篇论文发表的日期。”
没人知道这个日子对沈沐漓多么重要。
当初她在大学被同学背刺,差点不能毕业,虽然后来事情真相大白,可这篇论文的发表,才是真正拯救她的神兵利器。
她记得陆铮所有在意的日子。
哪怕,是文心失踪的时间。
可陆铮从来不记得她在乎什么。
她心底的暖流犹如一场山洪,洗精伐髓,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
还有。
原来,她不是不够好,也不是糟糕透了,她也被人关注过,被托在心尖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