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扶桑苑。
一进门就见满眼扶桑,绿叶红花在阳光下极为艳丽。此处并不是花园,而是扬州李夫人的私宅。
张斓似乎被这浓墨重彩震住了,特别是花丛中置着花床,有一女子斜靠其上,手中拿着酒樽小酌。虽看不出年纪,但在这片色彩之下,却是极有风韵。
“李夫人?”
李夫人似有些微醺,浅笑打量着张斓,“小妹妹素净了些。”说着放下酒樽起身,随意摘了朵扶桑花,走到张斓面前,插到她发髻中,顺手点了下她下巴,笑问:“找我何事?”
张斓不好意思的轻笑了一下,“李夫人比我大哥说的更有风韵。”
“你大哥?张忠?”说完,李夫人笑起来,“有生意上的往来,不过,我们从没见过。也就偶尔寄个书信,相互问个好。”
“但我大哥说,若是有关扬州的事,一定要向李夫人讨个主意。”张斓笑着说。
李夫人又坐回花床之上,笑着向张斓招了招手。张斓过来,乖乖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好。李夫人已经拿出另一只青铜酒樽,为她满上了一杯。
“说说,什么事?”
酒是好酒,入口绵柔、并不辛辣,张斓小心的抿了一口,“我想收黄金银满楼。”
李夫人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摇着头道:“我劝你不要。那地方不仅贵,而且你若真收去,就没这么好生意了。”
张斓也笑着说:“我知道银满楼的东家,年底极缺钱,正在四处抛售产业。只是今年苏州,没人会收这么贵的东西。”
“你是第几个和我说这个的人了?”李夫人喝了口酒,“清风书寓,八万两。这哪里是诚心价?”说着摇摇头,有些哀怨的说:“大半个月了,也不来找我?”
差不多一个月前,黄金银满楼的掌柜赵德全就放出风声,要出手清风书寓,和满城的银满楼小铺。这两处产业,很多人有兴趣,只是,连银满楼小铺的打包价都要二万两,像极了是在开玩笑。
没过多久,李夫人就得到消息,江正召到了扬州,甚至亲自参与了好几次商谈,结果都是价格谈不拢。不过,对这两处感兴趣的人极多,听说连周边州府都有人过来谈价。
张斓浅浅的喝了口酒,看了眼李夫人。
在扬州,李夫人怎么都算得上是个人物,连知府都要给几份薄面,更是收得起江正召那二处产业的少数几个人之一。若说江正召没找过她,张斓真不信。
于是,笑了笑道:“我知他年底必定要交账,李夫人若有兴趣,其实只要再拖一个月,低于成本价都有可能。”
李夫人又大笑起来,“小妹妹,只要他肯卖清风书寓送银满楼小铺,就有大把的人要,可惜他不肯。”
“现在没到绝路,自然是不肯的。我猜低于五万两,他应该不肯卖;但超过五万两,筹钱都要时间。所以,他的时间并不多。李夫人,能不能拖一拖?”张斓小心的问。
李夫人探究的看着张斓说:“你不是要收黄金银满楼。想干什么呢?和我合股收清风书寓?可惜他问遍全城,都没来找过我。或者,纯粹就是见不得他好?”
张斓大方的点头,“是,不想见他得偿所愿。”
李夫人愣了愣,没想到张斓这么快就应下了。随即又笑起来,“小妹妹,这次你是真的找错人了。”说完这句,李夫人像是没了兴致。
张斓不太在乎的笑了笑,很识趣,喝了几口酒,就告辞离开。
李夫人看着她的背影,自语起来,“也不是不行。”端起酒杯自斟自饮,又浅浅一笑,不知是对谁说:“银子嘛,这么端着哪里会有?也该学学怎么放下身段求人。”
红绫一直在门房等着,见张斓出来,立即跟着她出了扶桑苑。
“小姐,怎么样?”红绫紧张的问。
张斓笑了笑,“就这样呗,毕竟没什么交情。总算大哥还与她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不然门都进不了。”
“那怎么办呀?我们跑了五家了,都这样。”红绫丧气的说。
张斓笑的更欢了,“差不多了。在扬州玩几天,总之过年前回家就成。”
“小姐,就这么算了?”红绫不懂了。明明记得张斓说过,要报落选秀女之仇。
“你说,那人为什么突然跑来扬州变卖产业?”张斓像是随口考校红绫。
红绫想了想,答道:“他没钱了,年底要交账,可能数目在十万两以上。小姐说过的。”
“那他在苏州赚了这么多,钱去哪里了?”张斓又是随口一问。
“这个,小姐您没说过。”红绫撅嘴道。
“哎,苏州满大街的江记米行。”张斓提醒。
“对噢,那米行里的米像是卖不完似的。我们出来前,又有运粮车进城,听说全是江记米行的。”红绫点头道。
“本来今年粮价大涨已是定数。但他以平价售新米,又是这么大的量,直接就稳住了粮价。所以,他的钱全押在了粮上,还是平进平出。而且之前与黄花村对赌,我以为他是趁人之危,没想到……”张斓笑了笑。
红绫皱眉道:“小姐,您之前说他是宫里的,会不会是谁的旨意?”
张斓摇摇头,“如果这样,他用得着急急忙忙跑来扬州卖产业?十万两,到现在都没松口。”
红绫像是想了很久,终于问:“小姐,您的意思是,他用原本要交账的钱做了这些事,然后交不了账,只能变卖产业?”
“仁为本、政以德、民贵君轻。”张斓轻轻嘟囔了一句,又笑起来,“只不过,好好一件事,到他手上非要做成谋财害命的样子,大概以为装成坏人,就会有人怕他?”
“那,小姐是不报仇了?”红绫小声问。
“其实呢,我本也不想进宫。之前想着,后面几轮,只要在身上划一道疤,就能回家了。没想到,他能让我退的这么干脆。不过,他做这事没安好心,所以,仇还是要报。但是呢,如果我们真的搅黄了他的生意,年底交不了账,这样,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我只想气气他,没必要搞这么大。”张斓解释道。
“明白了。”红绫点头道:“所以,小姐就找了那几家劝他们迟些买。如果他们肯听最好,不听也就算了。”
张斓笑道:“才不是。那些都是老甲鱼,怎么可能听我一个小姑娘的?再说,他报的价格也太高了,人家本来就是要想办法压价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成交、多少价成交,都是他自己的运气,与我们无关。”
“那小姐……?”红绫又不懂了。
张斓捂着嘴坏笑道:“我就是想让他知道,我在扬州,还到处坏他好事。他这么小心眼,一定气的要死。哈哈,没办法,谁让我就这么无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