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里,江正召心乱如麻,抚着手上这支银簪,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按沈维汉的建议,山中情况复杂,特别容易埋伏,不能再向前走了。京中还没消息,但无论情况如何,都没这么快。现在怎么办?
银簪上的小树叶有些变形,江正召拿在手中细细调整。小斓很聪明,绝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对,在此等一天,然后出发回苏州,路上说不定能遇见老乙。
天渐渐黑了,江正召一直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银簪,看着这不太繁华的街景。
“公子。”沈维汉匆匆进来,话语里带着丝兴奋,“拜帖。”
江正召接过,拜贴的落款是——户科都给事中,胡濙。
来人中年文士打扮,但他一进门,江正召就盯着他的脸。胡濙笑笑并不在意,深施一礼道:“下官胡濙,见过郡王殿下。”
江正召点头,“坐。”却没让站在角落里的沈维汉离开。
胡濙不看沈维汉,微笑在下首坐下,“殿下是觉得见过下官?”
江正召喝了口茶,“本王守祖训,不与朝堂上的官员有任何交集。”
胡濙笑着点头,“下官已有多年没回京面圣了。不过,下官有个大两岁的兄长,自幼家中长辈就说我们兄弟极像,殿下可能见过。”
江正召一愣,“贾明?”
胡濙笑着默认,说道:“几年前,下官受圣上之托,至五湖四海寻张仙人,至今没见踪迹。好在,线索没断。特别是,听到一首唱词极为有趣。”
胡濙不管江正召爱不爱听,顾自吟唱起来,“三年自是不要见、五年太平城外见、七年祖地皇陵见、九年上清宗坛见、十年过后再一年,万家团圆祭祖先。”唱完,看着江正召道:“今年正是十年过后加一年,至于万家团圆又祭祖先的日子,应该是除夕。”
江正召点头,“本王有些事不明白,胡大人可见过一支并蒂莲?”
“下官没见过。不过,有人见过。”胡濙笑着说。
江正召放下手中茶杯,沉声问:“她在哪里?”
“总该在宫中吧。”胡濙回道。
“不在昱岭关?”江正召冷冷道。
“昱岭关在群山之中,殿下应该不会去。”胡濙了解的说。
“所以,是你不想进苏州城?”江正召脸上带着冷笑。
胡濙苦笑道:“苏州富庶、名士辈出,却对大明常有怨言,从太祖起就是如此。这本也与下官无关,但此地聚集了不少不喜圣上之人,为寻访张仙人,家兄与他们有些交集,下官怕误会。”
江正召又拿起茶杯喝起来,闲闲的说了句:“与我何干。”
“这个嘛,对殿下而言,应该算是本家的家事。”胡濙解释道。
江正召笑起来,“父王虽是宗正,但本王不是。既然胡大人是大明朝臣,应该知道规矩。时候不早了,本王就不留胡大人了。”
胡濙笑道:“家兄提过,说殿下性子倔强。”对方赶客,但胡濙没打算走,继续说道:“此事已过了十一年,当时父子二人是分两路离开,因而才有了几年之约。之前的约定已经过去,但最后一句仍是预言。今年只剩一个月了,家兄打探到,他们必定要赴这个约。至于找殿下的原因,家兄猜测应是某人出了意外。”
江正召一肚子问题,硬是忍住没问,喝了口茶,发了一个音,“噢?”
“殿下可否助下官探明这处线索?”胡濙道。
江正召摇头,“这是你的事。胡大人若是受命于圣上,应上书说明原由,由圣上决定协助之人。若你有圣上给本王的旨意,本王定不会抗旨,胡大人也不用如此辛苦。”
胡濙笑着从怀中拿出一份黄绢卷轴,“有一道。”
江正召呆了呆,立即回过神,因为这黄绢不是新的,更像是随身放了好几年。
胡濙站起身,打开黄绢平放桌上,字对着江正召。江正召没动那份黄绢,只是低头看了看。这份并不是明发的圣旨,而是给胡濙的手谕。着胡濙寻访,并着见此之人协助。至于寻访什么、协助什么均未明说。看黄绢材质及最后印章,倒像真的。
江正召想了想问道:“你又怎么知道,之前他们没见过?”
“因为,那首唱词下官最先听到时,并没五年后的说法,是下官寻访后才慢慢知道后面的词。这十年后的唱词,已是父子相见最后的约定。”
“你怎么知道后面没了?”江正召问。
胡濙又笑起来,“因为,老了、迟了。追随之人,不少当初已至暮年。再说,十年若是见不了,再见也已无用。”
“那么,你想本王做什么?”
胡濙叹气,“下官想让殿下先见见那些老人。”
江正召大笑摇头。
胡濙也跟着笑了几声,又道:“有人问过下官,是找个心存反念的,还是寻个无此想法的?下官觉得,苏州不是西南、西北,若是心术不正之人,动用苏州的财富,必定会让天下大乱。反之,最多也就做场戏罢了。殿下觉得呢?”
江正召笑了笑,一会缓缓皱起眉头,放下茶杯表情痛苦的捂着胸口,接着猛烈的咳起来。胡濙大惊。沈维汉早就冲上前,扶着江正召,“殿下!”
江正召喘着气说:“药、药……”
沈维汉愣了愣,立即手忙脚乱的找药。江正召趴在桌上,指了指橱门。沈维汉了解,从包裹中拿出瓷瓶交到江正召手上。江正召倒出一把药就塞嘴里,过了会,无力的对沈维汉道:“先、先送胡、胡大人。”
“是。”沈维汉对着胡濙抱拳,“胡大人,请。”
胡濙呆了半晌,收起手谕,神情凝重的行了一礼,“殿下保重,下官告辞。”沈维汉将胡濙直接送出了客栈。
房内,江正召像没事人一样,将手上握着的一把药,一粒粒放回小瓷瓶中。
“殿下。”沈维汉进门。
“还好你机灵。”江正召总算把药又重新灌了回去。
“之前殿下伤发,从没咳嗽的。”沈维汉一看就觉得他是装的,因为举动太夸张,像是怕人不知道。
江正召笑起来,“看来要去做一些假药丸子了。”
“殿下是不想参与此事?”沈维汉问。
江正召摇摇头,“其实吧,我挺好奇的。但实在不喜胡氏的为人,如果换成郑大人,我不会做这一出。而且,之前你说过,怀疑贾明掌控着慎行堂,这是能随便杀人的门派。不明白,圣上为什么要信胡濙?”
“殿下,虽不知高低,但看他走路的步伐,胡濙会武。”
“户科都给事中?”这可是个文官。江正召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