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城。
胡濙看着前面正在给新婚妻子打包糖醋里几的朱孟炤,一脸无奈,“公子,今日又要回家?”
朱孟炤接过店家的纸包,开心的点头,“你们当官的,不都有旬休吗?”
“十天一休沐。给官员旬休是沐浴的,只有一天。公子,你的旬休,呵,每十天就要休息三天。”胡濙没好气的说。
朱孟炤一脸难过的说:“我也不想。是你们这一个多月,来来回回都在武昌附近。我新婚啊,胡大人。再说了,第一次旬休我就问过你,你说还没收到徐霈消息;第二次,我也问你,你说锦衣卫在查案。今天第三次,不问也知道答案了。我就奇了怪了,你都没计划好,非这时候把我带出来干吗?”
“难道公子真想起兵?”胡濙继续之前没好气的态度。
“喂,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按圣上的要求协助你,做的够好了。”朱孟炤翻了个白眼,也没什么好脸色给他。
不一会,朱孟炤身边几个护卫,已大包小包拿了不少东西。才过了未时,他们就已经到了楚王府门口。
“好了,不用送了。”朱孟炤回头看了眼胡濙。最喜欢看他明明很生气,却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样子。
胡濙深深吸了口气,例行公事的说:“这几日,请殿下不要离府,下官随时会来。”
朱孟炤像是没听到,已经大步进去了。
“胡大人。”一名慎行堂众匆匆赶到,递上一支用火漆密封的细竹筒。没等胡濙细看,他已匆匆离开。
胡濙拿出信,看完皱着眉,轻声道:“徐霈?”
朱桢书房。
自从一个多月前,朱孟炤跟着胡濙离开,宫中几次派人来接张斓。朱桢都顶着,但对方的话却是越来越严肃。直到前几天,收到太子的一封信。
这封信在桌上摊了几天,朱桢正闭目养神。想了这么多天,仍不知该如何处理。
信里写的事不复杂,只是说当年勤王,参将罗中林第一个进宫,结果罗将军莫名在宫中身亡。罗氏全家惊恐之下,也全数服毒,只留下一幼女,被张辅收养。罗氏幼女正是现在的张斓,而她的身世,宫外除了张辅与孟炤外,无人知情。
朱桢睁开眼,又细细看了遍这封信。
当年,老四一路打到京城,除了登基为帝一条生路外,皆是死路。老四赢了,而允炆就只剩下‘自尽’,才能让老四没了道义上的压力,得了天下。
自尽?罗中林第一个进宫……?因他身死,允炆才离了宫?所以,他是……弑、君。
孟炤!到底有多少事没说?!朱桢中闪出一丝凶光,一拳砸向桌子。
之前,自己强行要将此女娶进门,现在又屡屡阻挡宫中带走此女,圣上是不是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拿她做筹码?
可是,当年若按先帝的布局,自己应该带兵进京,解京城之困,但自己却以没收到旨意为由,按兵未动。由此,圣上登基后,才对楚王府另眼相看。自己怎么都没理由要拿她当筹码,威胁圣上。但圣上会这么想吗?
为什么非要让她进宫?她知道什么?当年她还小,又全家身亡,张辅收养她,不可能告诉她真相。所以,她进宫是为质。难道是为之后孟炤要做的事?圣上觉得孟炤真有可能……反?不,若是这样,楚王府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怎么办?送她进宫吗?就算此时同意,圣上也早就怀疑自己了。要有个万全之策,至少保下孟炤。这小子到底知道多少?!
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王爷,胡濙胡大人求见。”
朱桢收起这封信,平静了下情绪,吩咐道:“让他进来。”孟炤今天回来,但前两次胡濙并没进门。终于来告状了?这小子,搞的什么旬休?!
不过,朱桢料错了。胡濙拿出一张卷起的纸递给朱桢,“刚收到。按徐霈所说,建文君已等在这几处卫所附近,而这几处也已准备好起事,只等殿下现身。”
信阳、襄阳、常德、汝宁、袁州。朱桢皱起眉。完全不可能!于是,放下手中的纸卷,问:“这几处并不在一起,胡大人说的人在哪一地?”
胡濙看着朱桢反问:“殿下觉得该如何?”
朱桢苦笑,“我?听胡大人安排。”
虽然这话听着有些嘲讽的意思,但胡濙并不恼火,笑了笑直说:“这几处确实不在一起。无论如何,任何人都不可能同时现身五处。以在下所见,不如我们选一处,下官想办法联系徐霈,看看能不能约来建文君?”
“好,你定。”朱桢随口道。
“今日郡王殿下也已回府,不如让他定,反正他还要密折上奏圣上。”胡濙表情坦荡的说。
朱桢无奈道:“他现在回府也不会先来请安。胡大人等一会,我去叫他?”
胡濙像不太想见到他,微笑道:“殿下,明天我来接他吧。”
朱桢看着他,明白胡濙想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坦荡,笑着点了点头,“好。”
胡濙一走,朱孟炤就被叫到朱桢书房。看着纸上列的五处地名,瞪大眼睛,“怎么可能?连这些地方都能反?也太假了!”停了停,嘲笑道:“难道徐霈除了这几处,就不知道其它地名了?哈,还绕着爹的封地走。”
“他写这五处,定有他的原因。我倒觉得,不排除到时候,给你皇袍加身。”朱桢的话说的很平静。
“啊?!”朱孟炤大惊,一口拒绝:“我不去!”
朱桢摇头,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你那堂兄可能就在附近,不论是真是假,圣上都会要求你去。不仅你要去,还要带那些人反,直到那位出现。”
“不去!”朱孟炤喊了一声,觉得态度不太好,忙软下来,细声细气的说:“要不爹和圣上说,我生病了?伤势又发作了?”
“京城不会派太医?”朱桢白了他一眼,叹气道:“事情越来越不妙了。”
朱孟炤低下头,纠结半晌,猛的抬头对朱桢道:“爹,安排我死了吧,还有小斓。”这主意上次就想到了,总觉得没到时候。
朱桢看着他,半晌没做声。死,是个办法,特别是张斓的死。终于,朱桢问:“你想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