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天,才有太监来宣朱孟炤进宫。
文华殿内,只有朱高炽一人正认真看着手上的折子。
“臣朱孟炤,见过太子殿下。”朱孟炤行了一礼。
朱高炽放下手中的奏折,关心的问:“太医院说你受了伤,好些了?”
朱孟炤揉了揉胸口,委屈的说:“托胡濙的福,好多了。”
听他这么说,朱高炽无奈的笑起来,叹了一声,问:“你可知,你如此做法,会寒了万岁的心?”
“太子殿下,臣不想过这种日子了!臣娶了妻,只想带她游山玩水、吃喝玩乐,顺便做一些不太辛苦的小营生。”朱孟炤大声道。
“所以你就故意趁万岁亲征之时,做下这一出?”朱高炽长叹一声,“等他回来,你打算怎么交待?”
朱孟炤低着头,片刻道:“臣能不能恳请太子殿下,让臣也随臣的王妃走了吧?”
“不准!”朱高炽一股怒气,盯着朱孟炤道:“给我回武昌,当你的景陵郡王!”
回武昌?就这么了结,也行。
朱孟炤头都没抬,恭恭敬敬一礼到底,“臣遵旨、臣告退。”
这小子还真低着头退出去了。朱高炽要气笑了,眯着眼盯着朱孟炤。又在打什么主意?还是就等自己赶他回武昌?于是,无奈道:“让你走了吗?给我回来!”
朱孟炤愣了愣,十分听话的止了步,又走回来。
朱高炽白了他一眼,故意道:“既然你正妃已亡,那等办了丧事,让宗人府再给你物色……”
“我不要!”朱孟炤大急打断,瞬间想起这是在京城宫中,立即一礼到底,恭敬的说:“回太子,臣不娶。”
“为什么?你总该有子承爵吧。”朱高炽闲闲道。
朱孟炤把心一横,“回太子,臣的正妻……什么情况太子知道。总之,不会再立正妃。”
“这可不行……”朱高炽摇着头。
“没什么不行的。我爹不也没续弦?再说,那个……”朱孟炤本还想说大明也无皇后,忍住了没说。
“是吗?”朱高炽说完,像是总算出了口气,不再理他。又专注到手头的奏折上,竟没叫朱孟炤退下。
局促不安的站了一会,朱孟炤偷眼看了看朱高炽。朱高炽一直认真批阅着手中的奏折,这是忘记还有个大活人在大殿内了?朱孟炤小心翼翼的轻轻清了清嗓子,这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足以让人听见,但朱高炽毫无反应。好吧,太子是有意让自己在此罚站了,那就站着吧。
不知过了多久,朱孟炤低着头打了好几哈欠,突然听到范勇的声音:“禀太子殿下,户科都给事中胡濙求见。”
“宣。”
胡濙一身官服,大步入内,完全不看大殿中的朱孟炤,“臣胡濙,叩见太子。”
朱孟炤斜瞟了他一眼,虽然脸上、身上都做了掩饰,但仍看得出受了伤。太子让自己罚站,是为了等他?
朱高炽抬头,放下笔,看着胡濙道:“原本你的任务直属万岁,但万岁亲征,而你们……哎,又将此事闹的如此之大。既然我之前同意调禁军配合,胡大人也要给我一个交待。”
胡濙点头,“臣遵命。这次我们从武昌出发一路向西,按景陵郡王殿下的安排,先过岳阳再到袁州,臣将此事与徐霈联系,定时间约见。”
朱孟炤皱起眉,心中一阵不爽。什么叫按‘景陵郡王殿下的安排’?
胡濙继续说着,“我等尚未过岳阳,就收到徐霈回信,他以建文君礼佛为由,将见面地点定在了石门夹山寺。到了之后,臣觉有诈未进寺。此时,他又来信将地点改成了黔阳九龙山,臣将此事告之郡王殿下,并按殿下的意思立即撤退。谁知,路上就遇到了苗兵,而且那些苗兵明显针对殿下。”
有完没完?朱孟炤皱着眉头,转过头狠狠瞪了眼胡濙。
胡濙当没看见,顾自说:“之后,徐霈指使上次逃脱的苏州叛匪,要对我方不利。于是,徐霈、苗兵与我方混战,直到傍晚禁军赶到,臣等才得以脱身。”
朱高炽听完,疑惑的问:“照你这么说,徐霈是不是没露面?”
“回太子,臣派人在石门夹山寺、黔阳九龙山查过,均无徐霈所说之事。”胡濙据实回报,“臣也没见到徐霈。”
朱高炽点着头,片刻笑了笑,“这事本就复杂。行吧,按万岁的意思,继续细细探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大殿中静了片刻。
片刻后,站在殿上的胡濙一字一顿的说道:“太子殿下,臣检举景陵郡王消极怠工。”
朱高炽愣了下。一旁,始终没发一言的朱孟炤,猛的转头诧异的盯着胡濙。
胡濙像是憋够了气,没等朱高炽让他说,就大声道:“殿下,从年初到苏州时起,景陵郡王就拖延至极,那次他根本没到苏州就回了武昌。”
“你说什么?”朱孟炤懊恼了,“那次的事全是你们安排的。我没到苏州,也是因为你派人来说不用去了。胡大人不会这么健忘吧?”
“是吗?那么十天一旬休,一休休三天呢?”胡濙也转头,瞪着朱孟炤质问。
“如果当时胡大人计划完备,怎么会一直绕着武昌游荡?是你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就急匆匆将我带出武昌。”朱孟炤一步不让。
朱高炽没想到他们会吵起来,急忙劝道:“行了。”
“太子殿下。”胡濙仍是不依不饶的说:“这次按郡王要求,目的地是袁州,可我们却从武昌一直向西走……”
“胡大人!”朱孟炤怒了,“是你自己说让我来定路线……”
“殿下是听错了吧?我说的是路线吗?我说的是目的地!袁州在武昌城西吗?为什么要往西?难道不是殿下想去自己封地游山玩水!”胡濙的话毫不客气。
“你有说过不能去吗?是你没定时间、没定目的地,更不知道做什么?!我定时间、地点,难道错了?!”朱孟炤质问。
“行了!”朱高炽终于拍了桌子,“大殿之上,你们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二人总算谁都不服气的闭了嘴。
朱高炽生气的看着二人,“不像话!”盯着胡濙道:“胡濙,你号称熟读圣贤之书,竟不知尊卑礼法,对皇室宗亲毫不恭敬、咄咄逼人。罚俸半年,引以为戒。”
又盯着朱孟炤骂道:“你看看你!懒散成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宗室的气度!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我都不屑说你!罚俸半年!”
朱孟炤抬头不服气的说:“太子,我……”
“朱孟炤!你皮痒了是吧?!”见他还要顶,朱高炽忍不住怒骂。
殿中静了片刻,朱高炽没好气的说:“你们好好想想,后面的事怎么做?以后见面怎么说话?等圣上回京,这些事你们仍要回禀,到时若仍是这样,就不是罚俸这么简单了。”
“是。”
“臣,遵旨。”
“都退下吧。”朱高炽摇着头,摆了摆手。
二人同时道:“臣,告退。”
等二人出了殿,范勇端了碗参汤上前,“太子爷,消消气。”
朱高炽拿起参汤,笑出声,“这二人肯定八字不和。同一件事,呈上来的折子都是你骂一句、我骂一句。今天倒好,索性在大殿上吵,哎……”
“殿下和胡大人都是聪明人,要是换成奴,吵都吵不来。”范勇赔着笑。
“聪明人想法多,都想自己拿主意。”朱高炽喝了一口放下。
范勇笑着说:“都是忠心办事的,就是谁都不服谁。”
朱高炽点了点头,“吵归吵,他们倒也都没质疑对方的忠诚。若不是看在他们忠心份上,事情搞成这样,哪会只罚半年俸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