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次出门,其实有一点小想法,看有没有机缘突破到十一境,在瓦山夺魁。”
江不庭神采奕奕,眉宇间的意气风发,是杨培风一辈子无法忘记的风景。
“大侠,好气魄!”杨培风瞠目结舌,给对方拍手叫好。
那玩意儿,他是不敢想了。
但如果很多年后,自己已经白发苍苍,坐在老槐树底下乘凉时,便有好多可与邻家小孩吹,譬如,我有一个朋友之类的……
如果再来一壶酒,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幸好江不庭没有读心术,否则一定跳脚,我在憧憬居功至伟的事业,你却一门心思安乐等死?
晦气!
见江不庭手舞足蹈,杨培风真不想泼凉水,但为了对方不留遗憾,不中听的话,说便说吧。
他直言不讳道:“你现在十境天心,即便突破到十一境,有把握与老十一境打?譬如陆老爷,他估计都‘神霄’很多年了。”
“错了!”江不庭朗声道。
杨培风不解道:“错了?”
“对。”江不庭点头。
杨培风老脸一黑,“所以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错即是对,对即是错……”江不庭嘴里碎碎念,喜笑盈盈,似乎心情大好。
杨培风一瘸一拐走上前,在对方的惊呼声中,一把将酒坛抽走,“说不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
江不庭着急忙慌,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其实,对于大部分修士而言,在突破的那一刻锋芒最盛,之后随着时间推移,反而逐渐步入衰弱期,直到临近下一境界前的短暂时间,会有类似的‘回光返照’。我只需按时突破神霄,以我的剑术,有三成把握夺得魁首。”
“竟是如此?”杨培风懵了。自己跻身的每一个境界,都没遇见此类情况。甚至在九品上愈发地强悍,从未衰弱。
硬要说的话,也唯有受伤。
即便五年前险些突破时的实力,也未必能在陆府大显神威。
“九品与五境,不能相提并论。好比你买酒,开关门走出的过程义无反顾,谁来都不好使。但出门之后呢,你就要深思熟虑,是该往左走买酒快呢,还是该往右走买酒方便。这个过程,就会逐渐消磨你的道行。”
“去门是去买酒,而不是买橘子;你决定买松花酿,而并非谷酿。这就是九品以及九品之前,唯一深思熟虑的事。”
江不庭耐心解释。
杨培风愣了愣,沉默良久,试探性道:“我似乎明白了。其实无关往左往右,因为只要有家中长辈走过,自己也就晓得该怎么走。但最难的地方,是在路途中的碰见诱惑。譬如……七情六欲。对吧?”
江不庭倒酒的姿势僵硬住,以至于溢出来都茫然不觉,歪着脑袋,嘴巴张大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满了满了!”杨培风连连喊道,作孽啊,这酒很贵的。
江不庭后牙槽用力,“一定是前辈对你讲过,一定是!”
“你说是那就是吧。”杨培风随口道,无心争辩。
江不庭以手锤头,怒己不争,“唉,当年我苦思冥想三个昼夜,才顿悟关键点。我好笨啊。”
杨培风无奈苦笑,说:“我也不聪明啊,真的,书院教授的别国方言,我也就会几句,‘你好,你吃饭没?’。你家乡很远,但却能用大虞话与我正常交流。”
江不庭哈哈大笑,心里终于好受一些,又说道:“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刚跻身天心,道心坚定,后面难免随波逐流,反而失了‘心’。待再次坚定‘心’,不再受困于七情六欲、旁门左道。忽左忽右,即左即右,从心而论,便有十一境——‘逍遥’!”
杨培风脑子里嗡嗡的,只听到这两个字,竟莫名升出一股玄妙感觉,问,“不止你一个人吧?”
江不庭大方承认,眉飞色舞道:“是这样的,即便我输了,第十一境也是‘逍遥’。这是三四百年前,那个神秘剑修替天下修士,划下的一条大‘道’!赢得天心的人,正是他。”
“他为了名正言顺,竟以身殉道,一夜散功,从一品重修。终于成了举世瞩目的,天下第一——天心!”
在扶风之外的任何地方,上达天子朝堂,下至市井小巷,不乏那位剑修的传说。
而且在那之后,对方彻底消失,深藏功与名,似乎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如今,距离百年一次大比,还有九个月。
杨培风似乎发现一点别的,惊讶道:“如果‘逍遥’之后,也有衰弱期,那是不是说,陆老爷,已经有到十二境的趋势?”
“聪明,我现在是第十境的‘回光返照’,他则是第十一境的最衰弱期。即便如此,我也打不过他。一方城主的实力,至少也要能够徒手攻陷一座城池。”
“他那天若决心杀你,我来不及相救。但也勉强跑得掉。之后也真的能找机会打死陆健,我说到做到。作为代价,我可能一辈子止步于此。”
江不庭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认真,也极具份量。
在一个半步十二境面前,说出此等威胁的话,无异于引火上身。
杨培风来不及感动,内心已掀起惊涛骇浪。
“徒手攻陷一座城,你说的那是神仙吧?”
一座城啊,可不是几十万普通百姓。而是一个个盘根错节的势力,单是一个偏远小城名义上的第二家族“陆氏”,其府邸内一些杀手,都够自己脱几层皮。
而且因为错综复杂的关系,陆氏并未“亲自”动手。否则,就大姐陆问沅,都能把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
更不用说,城主府治下,近十万士兵中,带甲便有万余。
江不庭补充道:“不是让你手撕一座城。”
“用脚也不行啊!”
江不庭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表述不准确,我的意思是,一个十一神霄境,单枪匹马在没有任何外部干扰的情况下,他能坐上城主之位,并且手下无敢不服。”
杨培风陷入震惊,喃喃失声:“真有那一天,你不用管我,能打死陆健最好。别打陆禾,那丫头心地善良,还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