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桃代李僵,金蝉脱壳夫妻反目:
文山岛地处深海,远离陆地。清晨的海岛自然景象静幽博旷,礁岸嶙峋,波唱涛和,碧海蓝天,初阳依水。
蛊不赖昨天才从海头村来到这个岛上,此时正踏着临时搭在船帮上的一块窄木板,登上海边的一艘卸完货的帆船。由于她昨天早上走得太突然,海头村小码头那里没有闲散可雇用的船,只有一艘刚刚装完货准备给文山岛运送的帆船。她知道自己在这些海头村人心里的名声,如果再在这码头上等下去,怕是没人敢到这里来了,只能以强欺弱,赶在帆船起航前跳上了甲板。船夫惹不起她,也就将她带到了文山岛。她虽然心急如焚,但在自然规律面前不得不低头,由于潮流的关系,只能困在岛上暂住了一晚。
船上帆篷现在仍斜向船头,并未全部升起帆篷的小帆船在蛊不赖的催促下驶出了海湾,向那朝阳升起的地方远行。帆船离岛越来越远,如同茫茫沧海中漂浮的一片落叶,起伏在波浪轻翻的海面上。
帆船上共有四个人,是三男一女,船工们一个是船老大,在掌舵,两个船工左右各一边,在微风中用力划着船桨。数年的海上风雨,船老大已掌握了这片海域风力和潮水的规律,他知道在涨潮前,务必赶到源江入海口处。
蛊不赖忧心忡忡眉头紧锁。此时,她正倚靠在粗高的主桅杆上,看着海头村这三个渔、货兼备的船夫,手里拿着郭南忍传给她的窄纸条,脑子里想着如烟云而过的往事……
微微的海风伴着渐渐增高的海浪,戏谑着渺小的帆船。随着时间的推移,浪涛在逐步地增高,风力也随之加大起来。此时的帆船,已经经过近两个多时辰的海上航行,船也到达了源江那广阔的入海口。“正旗!满仓!”随着那掌舵船老大的高亢喊声,两个划桨的船夫,赶紧放下手中的桨叶,快步来到桅杆边,两个人合力将那偏向的并未全部升起的帆篷调整后,迅速将全部帆篷升起。船在全部风力的作用下加快了速度,顺波破浪,溯江而上。
船老大立着个稳式马步,双手握着简易的舵盘,观察着风向水情,及时调整着最佳行船方向,将船头慢慢调向正北。立时,帆船借助溯江而上激进奔涌的浪潮,再加上由南而北强劲之风鼓起的帆篷冲力,向源江入海口的腹地疾驰。源江水与海浪相碰撞,激起翻卷的白浪不时扫过起伏不定的船头。
海浪不断地加高加大,帆船也颠簸摇晃得愈加厉害。蛊不赖虽说以前跟马不羁坐过数次帆船到源海城游玩,但那个船较大,稳定性较好,晃动得比这小帆船轻些,今天这左歪右晃,前翘后落的小帆船,还是让她颇为心惊的,加上自己心情焦虑,头脑就出现些眩晕感,只好抱着桅杆蹲了下去。
船老大操纵着船舵躲避开回旋的浪涛,在水天一片茫茫浩淼之中,稳而不乱掌握着前进方向。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在水天相接的地方隐隐约约出现了几个模糊的小黑点。他立刻将帆船的方向调向了东北方向,有意识避开前面的几个黑点。众所周知,这前面的黑点,其中有一个大点的就是云雀岛,那剑圣任风的‘清风轩’就在此岛上。
在接近中午时分,帆船的前方出现了蒙眬绵亘起伏的山峰。激进浪涛已经不再喧腾,水面已是轻浪微波处于平静期。船老大经验丰富,要赶在退潮之前这个稳定期,把帆船靠上东岸。他把舵一转,船头就对向了正东,同时嘴里喊道:“收旗!行桨!”两个船夫立刻到那桅杆下,将帆篷全部降了下来,又赶紧你左我右用力划起桨叶,帆船在这荡漾的微波中,驶向那江水边的东岸。
源江以东,群山巍峨,地旷人稀,民风剽悍。船老大不敢将帆船停靠在不太大的那片沙滩上,更不敢停在有专控权的摆渡码头边,害怕强人为难于他,把船给扣留下不让走。只好选择了一处悬崖的断崖处,将帆船停靠在离岸一丈五尺多远的地方,把折叠三层的竹梯子再用短竹竿、麻绳绑牢固,上搭断崖顶下斜顶在船上。
蛊不赖看到这一番操作,立马明白了。他们这是选择了个野渡点,让我顺着这竹梯子爬上岸去。她显得踟蹰起来,最后在见儿心切思想驱使下,还是狠心掏出了一锭一两重的银元宝,递给了那个船老大。
船老大和另外两个人都是徐家的子孙,对于‘源海四不’还是很了解的。他看了看蛊不赖的脸色,没见到异常现象,慢慢将手伸过去,接过银子后,顺手就揣在怀里。随后,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看在这锭银子的份上说道:“江东人很狂野,女侠你多保重,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
蛊不赖看到那随微波起伏在不停颤动着的竹梯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恐惧感,为了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她又使劲系了系那背上包袱的胸前解扣处。她来到竹梯子旁,双手抓住两边的竹竿,脚踩着横杆,小心翼翼,一层层慢慢向上爬去。梯子被她的重量压得有些弯曲,两根竹竿颤颤的,并发出‘咔,咔……’的响声。蛊不赖不敢往下看,眼睛直盯着断崖顶上那棵石缝中拳头粗的油松。终于将手抓到了那棵松树,便不顾一切地往上一蹿,就上了断崖的顶上,紧绷着的那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帆船被蛊不赖这用力下踩梯子的传导力所牵连,船头猛地向下一沉,同时船尾也就往上一翘。毕竟船老大经验很丰富,没有慌乱,稳稳地站在船上,一动不动,船在起伏了几下后,又处于了平稳状态。这时的江水也开始出现往下流动的迹象。
两个船夫过去将梯子抽回,并把绑绳及短竹竿解下,连同梯子一起放回了原处。一个船夫问:“老大,咱们今天晚上顺水回海头村吗?”
“不!还有点货,去源海城,正旗!”船老大将舵一转,船头就调向正南。正所谓船驶八面风,只要调整好帆篷的高矮和角度,见风使舵,掌握好方向,就能达到要去的目的地。随着升起的帆篷在退潮时微起的偏北风作用力的助推,船随风顺江而下,驶向天海相接的远方。
蛊不赖迟迟地站在断崖之上,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帆船。长叹一声,‘唉’!转身向顽石突兀油松散布的山坡下一条弯曲的小路走去,她要沿着这条路向东北方向走,去寻找那个从未见过毫不熟悉的‘青云庵’。
正值春季,嫩叶初绽,原野一派生机。小路在山谷底的溪流边,蜿蜒着通向远方。溪边,柳林青青;路旁,槐树挂翠。各种杂树灌木覆盖遮挡的半山坡,其间不妨有数株野梨、山桃,白、红两色花朵各自竞相开放。
面对这个陌生的地方,蛊不赖无心欣赏这山野春色,想尽快找到一个村落,打听一下那‘青云庵’的方向。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在山路上疾走,当拐过一个U字弯时,看到前面路边的一棵粗大的山桃树下站着一个人。她继续快步往前走,准备向此人询问一下。
山桃树下站的那个人,头上无发,光溜溜的,有七个戒疤,脖子上挂着一串紫檀木大佛珠,身着暗黄色僧衣,足蹬灰色罗汉鞋,正聚精会神仰头观看着树上盛开的山桃花。
蛊不赖走到这个背对着她的和尚三步多远时,微微躬身说道:“请问大师,‘青云庵’离这里还有多远?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和尚没有作声,将身体慢慢地转了过来……
在蛊不赖将眼光看到他脸上那一刹那,嘴里不由自主地:“啊……”身子往下一沉,就一下子跪坐到山路上。两只眼睛显现出万分惊恐之态,紧接着脸也变成灰白色。她感到身上有种湿漉漉的感觉,这是那急速而出的白毛汗缘故。
那和尚将双手掌合在胸前,腰一弯,嘴里说道:“贫僧没有那么大的功德,不用大礼跪拜,施主请起。”
蛊不赖依旧坐在地上,使劲用手抹了一下脖子上的汗水,身体最大限度使劲往后仰着,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手在抖动着。她那两眼的目光依旧没离开那和尚的脸,嘴里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哈哈……我是出家人,是个游僧。哈哈……”和尚笑完了说,说完了又大笑起来。
蛊不赖努力平静了一下情绪,极力控制着气息压制下那颗狂跳的心脏。轻轻伸出手,指着那和尚说道:“马不羁?你是马不羁?”
“不,不,贫僧名叫泽晖。”他又像刚才一样,依旧还是双手合在胸前。
“你没死?”
“善哉!善哉!施主莫要出口伤人!”
“那死的那个山寨王是谁?”
“有生就有死,循环人生路。”
“你……你……”
“阿弥陀佛!”
声如旧,相痕留,千头万绪锁压在心头。蛊不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两步,怒气冲冲用手指着他:“好你个马不羁,你个死不买,你害得我好苦,我被你老爹逼着千里迢迢四处找你,你却用诈死来欺骗老娘。我和你没完……”她边说边逼近马不羁……
马不羁边往后退着,嘴里边说着:“贫僧不知此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