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杀手寻情,刀光剑影苦不堪言:
源江入海口处,现在正处于涨潮高峰,泄鼓交阻,江退海进,喧嚣翻腾,浪起波涌。江水中一叶渔舟,忽而起伏于浪尖之上,瞬时又滑坠到波谷之中。渔舟正逆波逐浪,竭力驶向远方天水相连的目的地。劈波斩浪中的渔舟,经过一段时间与波涛层浪周旋角逐后,已由远而近,向岸边徐徐驶来。就在渔舟接近岸边的那一刹那,船舱里的两个人,先后飞跳过三尺多高的浪涌,腾跃着踏上了青草茵茵的江岸。
跃上江岸的两个人,借助于前冲力,紧跑几步,脱离那浪花追逐的岸边,随即相继转过身去,对着仍在江水浪涛中渔舟上另外两个黑衣人说道:“你俩回去吧,我们到源海城有事要办。”
渔舟船舱中的两个汉子,在起伏的波浪中,回应道:“是的!”
刚刚上岸的这两个人,是云雀岛上‘清风轩’的弟子,老堂主任风的亲孙女任云飞,还有其手下八弟子郝壬。
任云飞一身男子侠客装,她借爷爷出去剿‘喝墨堂’的机会,想偷偷来源海城逛一逛。师叔郝壬并不同意,但又无法阻拦;老管家连海鹏更不同意,好话说尽也不起作用。因为此时的任云飞,由于爷爷临走时把那枚玉石戒指给了她。这样,她在‘清风轩’就有了极高的身份和地位。尽管她辈分小,但师叔郝壬、师爷爷辈的连海鹏,按照‘清风轩’行规,必须听从她的指挥。这正是,老虎不在山,猴子做大王!
郝壬是一脸的无奈,他在心里埋怨着师父任风。你老人家可真会给,你回来再给不行吗?她本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你这又给了他这么高的权利,谁能管得住她。唉!这次你再回来,我恐怕是连出去拿一天三餐的机会都没有了,也就和我师叔一样,蹲一辈子囚笼了。
老管家连海鹏则连连摇头,堂主你老人家这是办的什么事哟!难道说你真的老糊涂了吗?云飞她手中无权时,都敢擅自二次化装闯全府,把你老人家都给惊动,亲自为自己的亲孙女保驾护航。这次你不在家,却赋予了他在‘清风轩’最高的权力。这都是什么事吗?你是不是想借机变相惩罚我,让我和那沙千一起去蹲囚笼……
实际郝壬、连海鹏还真了解不透,老堂主任风的这个意图,他可不是无缘无故随随便便,就把那枚戒指给了孙女任云飞的。这件事,的确是他精心策划好了的。其中的目的,只有他一个人明白。就连他那个戴上戒指当起大王的孙女任云飞,也都蒙在鼓里。
任云飞女扮男装,手里拿了把名贵的檀香扇,悠闲自得地学着那公子步,在前面走慢慢走着。
郝壬低着头,腰胯一把长剑,心事重重跟在后面,像这位公子哥的随从。
任云飞与郝仁穿过绿意盎然的江边杨柳林,沿着一条江边小路,就来到了最靠近江边的一些房屋附近。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触景生情,情更深。顺着旧踪清晰印象,来到了接近两年前从这里走出来的地方,那条让她铭记在心,且永远不能忘怀的胡同。她沿着胡同往前走,目的是要到骡子街全府去,想到那儿探探丰明烨现在的情况,看看他是不是还在这全府里,或者询问一下别人,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这一别近两年了,心里老是装着他,就是晚上做梦,都能梦见和他缠绵在一起。
与此同时,在这条又长又弯曲的胡同,快要接近骡子街的地方,街边上有一个简易茶棚。棚里面蹲着一个衣服缕烂,腰间斜挂着已破烂鞘面的钢刀,腰子脸苍黑,须如乱麻,蛇眼微眯,手里端着大碗在街边喝茶水的偃蹇困穷人。此人正是报仇寻子两样兼顾一起行动,刚刚由西面数十天寻子未果,回到源海城的落魄之人全无妄。
海头村那一场大火后,他仍然于四处打探寻找蛊不赖的踪迹,却如同大海捞针,没有任何迹象可寻。殊不知,他点的那场大火,使海头村老老少少一百二十四口人,全部丧生于火海之中。只有先前出发去文山岛送货,后又护送蛊不赖到江东的那三个船夫幸免于难。那三个人中船老大,挣了蛊不赖一点银子后,就到源海城客户那里送去所要的鱼油,又在城内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因留恋城里的繁华景象,而误了潮汛,只好在城内大户人家的屋檐底下度过一宿长夜。而海头村这些无辜而死的人,冤无可诉,身未入土,暴尸于残垣断壁焦土之地。可这个背负着累累血债的人,在那逐渐加深混乱的意识里,每当那个神秘的灵魂小人在脑子里闪现时,思想意识里,全是些自己想象中极为广泛的有负之人……哼!什么叫亲情?什么叫师徒情?什么叫友情……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负我者死……
全无妄眼角扫视着街面,看着过往的行人。他这副破烂脏臭的形象,没人能认出来,也不会联想到,他会是曾经大名鼎鼎‘霸天驮行’的全大掌柜,叱咤风云几载的全爷。故地再回,沧桑巨变,感慨万千,涕流心间,短暂的奢华似过眼烟云,已经消失殆尽。那尤江月——阿拉坦那木其却如同人间蒸发掉一样,别说踪影,就是魂,也没有发现一丝微痕。‘盈月楼’也早已换了新主人,昔日老鸨早已踪迹全无。这些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蛇蝎娘们!你们放了一只大鹰,叼走我的财产、孩子、灵魂。等我全无妄死后,一定到阴曹地府和你们血战到底。他继续侧目将那窥探的眼光,时不时地抛向街面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们,捕捉着对自己有用的信息,不放过一点可疑的蛛丝马迹。
任云飞在这条街道上,手里轻晃檀香扇,脚下迈着公子步,往前走着,奔这个胡同口而来。别说,远观微观其样,还真带有那么点纨绔公子的形象。
后面一步之遥,郝壬腰佩长剑,两目炯炯有神,偶尔扫视一下街的两边,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两个人往前走时,马上引起了全无妄的注意。虽然任云飞女扮男装,他一下子还认不出来。但那个郝壬还是原样,很明显的,一眼便可认出来。他用眼角在扫视着两个人,脑子里瞬间就产生了诸多的疑问。
任云飞和郝壬,由于每天都在云雀岛的竹园里,外面的事情基本上是不知道的。郝壬虽然能出来拿一天三餐,但外面的事并不敢去询问,‘清风轩’里所有的人,更不敢说。
等两个人走过去不远时,全无妄便站起身,将手中的大碗放下,接着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板,顺手扔在台子上。然后,他就悄悄尾随其后,远远地窥视着两个人的一切行动。
在胡同口处,临近骡子街的地方,有一家布料店。任云飞看到店内那些花花绿绿的各种布料,脑子里就想起了师爷爷说的七彩丝。哎呀,这一路上光顾想那个他了,差点忘了一件事!这要是空手回去,见到我那师爷爷怎么说?幸亏我想起来了!她手玩着那把檀香扇,信步就走进了店内。
后面的郝壬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虽然有些疑惑,还是随后就跟了进去。
突然进来一个公子,店掌柜定睛一看,就觉着有点奇怪。并不是公子进布料店他觉着奇怪,而是这公子长的面容和身材。这张脸,明显就是靓俏红粉女人面吗?难道这是个唱戏的?不管是谁,买与不买,只要来到店里的就是客,要好好招待。他笑脸相迎:“公子,我这里货全色正,你要哪种颜色的?”
男装打扮的任云飞,只好把自己的嗓音尽量往低音粗声方面扩展,说出的话音怪怪的:“七彩丝。”
一时间,将店掌柜搞得有点糊涂。这是要七种颜色的布吗?他连忙从货架上往下搬着布料,尽量多找些那鲜艳的七种颜色,往柜台上摆放着。刻时,柜台上赤、橙、黄、绿、青、蓝、紫……各色布料就排列起来。
任云飞以为他搬布料是为了找丝线,就没在意,檀香扇轻轻摇着,在等他拿出七彩丝线来……
店掌柜搬了十几匹布下来,也没见人过来挑选,就问道:“这些颜色都不合乎公子的心吗?”
任云飞这才明白过来,我买线,他拿布,你这是叫我回去抽丝吗?她瞪了店掌柜一眼说道:“我要七彩丝线。”
一番紧张忙碌后的店掌柜,累得头上直冒汗,手一拍脑门,这事办得太糟透了,浪费了我的情感与体力。你这嗓子里像塞了鸡毛,不男不女谁能听得清!他火在心,面笑态,连忙弯下腰去,在柜台的下面,拿出一捆各色丝线来,放在柜台那些布料的上面,说道:“公子,你过来挑吧。”
任云飞依旧站在那里没动,只是用手指了指丝线,说道:“一色一绺,配够了七色就行。”
店掌柜真没看到有这样买货的,可不管什么样的人也得应付下去。他精心翻找调配了七种鲜艳色彩的丝线,双手递了过来,和颜悦色地说道:“公子,你的七彩丝线挑好了。”
任云飞并不去接,而是面对着店掌柜手上各色的丝线又吩咐开了:“你把它一绺套一绺,给我连起来。”
店掌柜有些愕然,微微彳亍一下。但转念一想,买卖,买卖,只要买到手才能算实客,只有卖出去才是硬道理。赶紧拿出一副殷勤样来,又给她一绺接一绺地套接起来……
任云飞把那檀香扇往布料上用力一拍,没等店掌柜伸手送,就将丝线拽了过来。她立刻忙活了起来,先在自己的腰上缠了两道,然后,将两个余头在前面使劲系紧。
现在的店掌柜眼都看直了,脑子里只有一个问号,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