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无妄今天换了一身赵家美给他做的新衣服,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他对眼前这位华公子还是很熟悉的,以前也没少给他们家运送过货。由于知道他现在已经拜丰明烨为师,也就拿出点长辈的样子,走了过去,微微拱了一下手说道:“呵呵!华公子,好久没见了。”
见那人随着说话声向自己走过来,华正晨只好暂时停下那正在练的武功,随即一个收功的动作,将棍贴在身边,直立着靠在肩胛骨上,就势一抱拳,脸现疑惑之像问:“你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全无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别说你想不起来,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唉!我怎么能混到这么个惨境呢?他只好指着自己脖子上的斑块说道:“你看这里还认不出来吗?是我,全无妄。”
由于自己的老爹华熠在前些时候,拿银子给这个吃、喝、嫖、赌把驮行开倒了的全无妄还了所有的欠债。因此,全无妄在他的印象里极其深刻,从内心就有点看不起他,用眼睛轻轻扫过那腰子脸,便不冷不热地说道:“哦,是全大掌柜呀,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全无妄有些生气,我好歹也是你那师父的大师哥,你竟然叫我全大掌柜?我现在已经是倾家荡产了,给谁当大掌柜的?到地府去给游魂当,这里有要的,可我能去吗?于是,把脸一板,就以长辈的口气说道:“华公子,不要叫我大掌柜,按照行规,你要叫我师大爷。”
华正晨心想,还师大爷呢?吃喝嫖赌的鸟大爷!但想归想,面子上还是不能往下拉脸的,不管烂与臭,他也确确实实是我师父的正宗师哥。只好心不随意敷衍应付了一下:“噢,师大爷!你来有什么事吗?”
洪小炮瞪着小眼到处看,像个探路贼似的。因为全无妄来的时候提前嘱咐过他,不让他乱说乱动。他也就没敢和以前一样,暂时忍着那到了嘴边的话,没敢往外秃噜。
全无妄被这一声师大爷叫得有点心酸,自己红火时怎么就没想到收几个徒弟呢?要是有几个徒弟,兴许驮子队散不了。唉!缺少师弟这眼光呀!他蛇眼眨巴着,脑子在想,这院子里怎么就这华正晨一个人呢?用手抹了一下那极其枯黄消瘦的腰子脸说道:“我来找我师弟有点事。”
华正晨根本不知道洪小炮在源海城干的那些事,也不想明白全无妄来找师父的目的。真是个事祖宗,你的事怎么这么多呢?他现在不愿意搭理全无妄,希望其尽快离开这里,别耽误了自己练得正浓的棍法,就直接阴沉着脸冷语说道:“他不在这客栈,出去了。”
全无妄神态愠怒,紧紧追问道:“他上哪去了?”
“去万府了。”华正晨头不抬,眼不看,语气生硬,脸色上明显表明处于极端的不耐烦状态。说话间,腿就开始蹲马步了,根本无视于全无妄的存在。
“噢,那就这样吧,我明天再来。”全无妄很尴尬,用这话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随后,用手拽了一把还在四处看的洪小炮。两个人就走到季四灵的面前,接过各自的马匹缰绳,翻身骑上马。三个人就先后走出了‘如家源’客栈。
一行三个人,出了‘如家源’的大门口,便来到了骡子街上。全无妄一勒马缰绳,停在了街边。脑子里在想着,这阔公子不好好在家享福,跟着驮子队吃骡子屎,这屎吃得还挺硬,这是准备六亲不认呀,竟敢对你师大爷我不敬。他这样做是不是丰明烨教的呢?有意识躲着我这个落魄之人呢?是否去万府找丰明烨这事,就在他脑子里不停地翻转着……
洪小炮本来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开口问:“盟叔,咱们到万府去找那丰明烨去。”
这话,立刻让季四灵浑身上下哆嗦起来,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你这胆子可太大了,上次吃过亏,伤还没养好,这次还敢去?你不想活,但我可不想和吴家羊那样,让人给砸断脊梁骨。
全无妄看了洪小炮一眼,心想,你以为那丰明烨是盘菜,下筷子就能往嘴里送的吗?但当着仆人的面又不好深说他,只好缓了些口气:“你又打不过那丰明烨,找到他有什么用?”
“有盟叔在,咱还怕那丰明烨吗?就是你不在,我也不怕他,能叫他打死,也不能让他给吓死。”洪小炮小眼通亮,话语说得是慷慨激昂。
全无妄心里话,你知道什么。我欠的那一屁股债,都是华熠看着他的面才给还上的;我那次到栾家川道观时,还偷抢了他两页武功羊皮书卷;以前还去当铺当骡子买金镶玉钗子,临走时在上面签的他的名;就那万从雪小时候的事,我和我那师父合伙还把他骗了好几年。这些事拿出一件来就够我难堪的!正在犹豫不决注意不定时,那脑子里神秘的灵魂小人又不失时机地闪现出来。哈哈,一次错也是错,百次错也不多,反正你也做了很多次了,再多几次又何妨呢?人家现在不理你这个臭要饭的了。你们迟早会翻脸的,早翻要比晚翻好,这样你们就能真枪实刀地干了,不要有顾虑,一山不容二虎,胜者为王,败者贼……他的脸色也渐渐地改变着颜色,那斑块也开始发着亮光。刚才华正晨那有点过分的言行举止在他心里堵得慌,气出不来。他一挥马鞭子说道:“走,找那丰明烨去。”由于有怒气,干脆就把那亲切的师弟称呼换成了丰明烨。
源江街,万府。由于丰明烨一行人的到来,的确给这名门大宅增添了几分喜庆色彩。周惜彤在昨天下午提前回来过,说大小姐明天就从‘如家源’客栈回到家里来。单太太是特别的高兴,千叮咛万嘱咐着周惜彤,叫他告诉万从雪,一定把丰明烨给请来,最好把大家伙全都叫来热闹热闹。所以,现在的万府,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准备得都妥妥当当,午宴也早都订好了,在那‘源江酒楼’。
姑娘们到了万府后,拜见完单太太,都嬉笑着涌向了万从雪的闺房,去谈女人们的事。客厅里只有单太太陪着丰明烨在喝茶,边上站着老管家周洪全。
单太太看着面前这位英俊潇洒阳刚正义之气十足的年轻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是一百个满意,如果自己的姑娘能如愿嫁给这样的人,自己也就少了一桩心事。心情好,话也就多了起来:“少侠请喝茶。微微伸手让着茶。”
“谢谢!单太太!”丰明烨随手端起了茶碗,用碗盖内侧轻轻扫了一下碗内的水面。
“听说你有个师娘,名叫白羽情,她现在过得可好?”单太太眼神里带有些许的期待。
丰明烨没想到单太太会突然问起师娘来。难道她认识我的这个师娘?这个问号只是在脑子里一闪,随之,就被自己给消除了。他知道师娘白羽情从小在源海城读书,如果两个人认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唉!他叹了口气说道:“师娘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我来源海城时,她还在栾家川的道观里住着。”
“噢,这丫头,脾气犟,非要嫁给你那不着家的师父。唉!这可倒好,红颜孤灯,这一辈子她可怎么熬过去呀?”单太太说着说着,眼角就有些湿润了。
丰明烨从她的言谈举止上就判断出来,她和自己的师娘关系不同寻常,但究竟是什么关系还不好确定。自己又不能深问下去,追根问底的做法有失身份。只好随话就说道:“师娘也是的,当初我那么阻拦,她就是听不进去。”
单太太轻叹了下,缓缓说道:“这也许是命中注定。”
说到命运。丰明烨就联想起那个雨夜之晨;还有那个初雪刚停寒冷风啸的上午。老者的言行一下子在他脑子里出现,他带有点抱怨地说道:“都怪那个苟先生,若不是他从中掺和,师娘也不会那么快嫁给我师父的。”
单太太又连续地叹了几口气,看着丰明烨说道:“你这次回源江城,我想让你帮我带封信给你那师娘,不知你可方便?”
丰明烨笑了笑说道:“一封信而已,没有什么方不方便的。等写好后给我就行了,保证亲手送到。”
客厅内正在你言我语地交谈着……
可大门口正在酝酿着一场,为情、为势、为各自的目的风暴。全无妄带领着洪小炮和那心神忐忑不安的季四灵来到了院墙外,将马停住后,就跳下马来,季四灵翻身下马时,由于内心紧张,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在地上。这次两个人没有将马缰绳甩给季四灵,而是各自都到那石鼻上拴着自己的马匹。
全无妄与洪小炮两个人并排往大门口走。季四灵微微颤抖着腿,离他们三尺远跟在后面。万府的大门口从不设家丁看门,只是在内院的拱门外站着一个每天可换可不换的家丁,是谁方便谁来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