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前,黄添指挥着百姓和官兵走水救火,灭火行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火势也渐渐缓和,压城般的黑烟也有了倾颓之势,也就只有个别地方火势不减。
然而此时,正燃着熊熊大火的白府内,丁山拖着程呵呵从水里潜了出来,这里是一处较偏的小院,内部有一片小溪,溪水中央便是厢房,这里地势低房舍潮湿才幸免了大火那凶猛的进攻,这里的小溪连接着前院的水井,他们二人就是翻进水井才逃到这里。
只不过这里已经被大火包围,虽然厢房很潮湿一时半会儿烧不起来,可他们已经是出不去了。
虽说火势渐小,但白府内部的大火可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灼灼燃烧的高温让他们很不好受,虽然有这条小溪保护,但升起的水蒸气也足够清蒸了他们,而大火吞没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即便在水里也会被烫熟了。
小溪旁,丁山全身衣物都被烧毁,只剩下那半截遮挡布,整个人看起既滑稽又凄惨,而程呵呵头发都被烧没了,头皮焦黑焦黑一大片,脸上满是黑烟灰尘,怎一个惨字了得。
丁山试图叫醒程呵呵,性命攸关,巴掌毫不留情的就招呼上去,可是程呵呵就是没有反应,旋即他又牵起其耳朵冲着大喊,“大哥!大哥!你醒醒啊!再不醒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啊!”
即便如此,程呵呵依旧不见醒来,火势越来越大了,黑烟宛若黑绳一股脑往这边吹,他二人被熏成煤炭,主要是呼吸困难,丁山是急得没招,只好把程呵呵按在水里。
“咕噜咕噜咕噜…”
只听灌水声响起,程呵呵在水里猛地睁开了眼睛,窒息的感觉让他剧烈抽搐,下一刻他就猛地抬起了头,不停咳嗽着,“咳咳!咳咳,咳!”
丁山见状拍了拍程呵呵的后背,万分激动,在他眼里程呵呵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大哥还活着就一定能带他出去,“大哥你终于醒了!”
“丁山?我们这是在地府?”程呵呵环视着周遭,此刻他没有一丝感觉,就如同死了一般,昏沉并且没有丝毫知觉,巨大落差下他只能叹息,“没想到地府竟也是一片火海,死了也跟这火摆不脱啊,丁山,黄泉路有你做伴也值了,就是不知道母老虎她该怎么办。”
“大哥你这是烧傻了吗?我们现在还活着,可不是在下面,大嫂也还活着呢!”丁山焦急地摇晃着程呵呵,害怕他不相信,下一秒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清脆极了,程呵呵算是彻底清醒了,可下一秒他竟流下了眼泪,哽咽道:“饶是死了还好,放不下的也只有那母老虎,没死,我这几年积累的翘刀帮如今付之东流,怎能不心痛!可恶的黄添,咳咳…等我出去了…一定要他死!”
丁山张望这被烟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地方,焦急无比,“大哥,别说这些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出去?”
“现在这是在哪儿?”程呵呵深受打击,但对于生的希望并未磨灭,毕竟只有活着才能东山再起。
丁山指向身后房屋,“大哥,你还记得白从风以前住的地方吗?”
程呵呵看去点了点头,长“哦”了一声,旋即指向小溪,“这里连接着白府的三个水井,我们可以游出去。”
“不行,我试过了,三个井口都被堵住了。”
“真是可恶。”
程呵呵咬牙切齿,心中焦急无比可他躁而不乱旋即看向身后厢房,“我们可以拿块布沾水冲出去,反正这里离后门不远!”
“好!我听大哥的!”
说罢,二人进到了屋里,只见屋里铺满了布,床、桌子、椅子这些东西的轮廓也是清晰可见,二人随手拿起几块布就冲了出去。
来到小溪边浸湿了就披到了身上,还有些让他们抱着,那些水还不断从手臂流下。
“走!一起冲出去!”
“我跟着大哥!”
二人相视一眼大喊一声便踏着小溪冲进了火海。
“哧哧哧……”
炼狱般的大火烈焰,将房舍烧成齑粉,将活生生的人烧成齑粉,齑粉在火中乱飞,程呵呵在高温下本就睁不开眼睛,那些粉末却一直往眼睛里飞,两人的眼睛都红肿了,高温也让他们的皮肤变了颜色,如同重枣。
二人有水保护身体大火不能所伤,可滚滚浓烟入肺让他们呼吸逐渐困难,并且视力也渐渐模糊,再无休止地跑下去终点只有死亡。
“大哥,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丁山虚着眼睛,全力的奔跑已经让他有点看不清前方,眼泪止不住地流,却马上被高温蒸发。
“挤点水出来往眼睛上揩,马上就到了,我看周边,应该是到白从风住的那个院子了。”程呵呵旋即将怀中的布往脸上狠狠擦了一道,脸被擦的生疼,甚至留下了血痕,挤出些水沾到脸上不出半刻就蒸发了去,丝毫不见作用。
脸上发热得厉害,他只能不停拿沾水的布往脸上拍,可渐渐的布却染成了血红,原来他的鼻子已经开始流血,糙布上有擦掉的皮也有血红的鼻血,程呵呵被吓了一跳,停了下来脑子嗡嗡的感觉不知所措。
身后的丁山不停奔跑超过程呵呵却猛地停了下来,“大哥,停下来干嘛?快走啊!”
程呵呵根本听不到丁山的话,整个人感觉摇摇晃晃,昏昏欲睡,才发觉原来自己的额头因为高温而破裂,血流不止。
他抹了抹头上的血,愣住了,丁山在他面前开始模糊,耳鸣声阵阵袭来。
就在这时——
“哧哧哧……”
大火燃烧下,程呵呵头上一根悬梁正摇摇欲坠,半刻便落了下来,他一点察觉没有还呆愣着,悬梁已经快要砸到他了。
这时,他却被推飞出去!
“砰!”
顿时间,烟尘四起,程呵呵被撞到柱子上,才算是清醒了些,他站起身,怔怔看着烟尘里的那抹人影,“贤弟!”
他越过烟尘发疯般地奔去,烟尘里一根硕大的房梁下面压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那正是他的结拜兄弟——丁山。
“贤弟!你没事吧!”
程呵呵狂奔过去,想要将房梁抬起,可那也只是蚍蜉撼树,双手与滚烫燃烧的房梁接触,霎时间便升起白烟,程呵呵的双手血肉模糊可他却不曾松手,“兄弟!我不值得你救!我只是一个视人命如刍狗的疯子!一个坏人,不值得啊!不值得!”
丁山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白了下来,奄奄一息,“怎么会不值得,大哥,你不是这样的人,不要亵渎自己…”
“你是我最尊敬的人,对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对大嫂对我都是最好的,虽然你嘴上对大嫂评价不好,可你却从未背叛大嫂,弟弟跟大哥从小一起,在战争中是你救了我,一路过来摸爬滚打大哥的作为弟弟我看在眼里,弟弟的今天是大哥给的,这条命是大哥的,还给大哥又怎样,做弟弟的无悔。”
丁山眼神迷离,头沉了下来,“下辈子,希望咱俩命都好点,投一个好人家……算了,只要大哥你能好就行了,咱下辈子再重逢……”言罢,他最后一口气也咽了下去,随着身体慢慢躺平,“轰”的一声房梁也塌了下来将丁山淹没,血液四溅只剩下一只黝黑的手在外面。
程呵呵不知道多久没流出这样的眼泪了,泪水不自觉的流淌,它自己就掉了下来管都管不住,痛苦是内心的,伤心没感觉到,但心却是真真正正的痛,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心痛,简直是刀剐一般的痛……
他紧紧握着丁山的手,泪水流淌却还是会被蒸发,千言万语都不及一句承诺,“我会活着出去的,我一定会杀了黄添,为我贤弟报仇!就算死!”
……
白府后门,几个百姓和官兵正有条不紊的灭火,白府后门的火几乎已经被扑灭,已然可以看到被烧成残骸的大门,黑如煤炭只剩枯骨齑粉也不倒下。
“侯爷可真是爱民如子,除掉了翘刀帮的这场火连水都准备好了,真是不取民一点,以后有侯爷来管理黄龙城,我们肯定过的越来越好。”
“这水看着这么好,还不如让我们喝呢。”
“是啊,这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水,看来侯爷是大费了周章的。”
“那我们留点自己用吧,我去把家里的水拿来救火。”
“我觉得挺好!”
两名百姓一边提着水桶救火一边聊着天,言语之间皆是对黄添的赞美。
就在这时,一位官兵走了过来,解释道:“这些水可都不能喝,这些都是从西蜀运过来的,行路许久,别看它干净其实脏的很,路上颠簸,保不齐全是泥土雨水。”
“谢谢这位兵爷的提醒了。”
“没事没事,哈哈哈。”
民与兵和睦无比,可这温馨的一幕很快就被打破了。
只见火海中渐渐浮现出一抹人影,并且越来越近,似乎马上要冲出来。
随着“嘭”地一声,一个披着布的人冲出了火海,重见天日的他只顾奔跑,一旁的官兵注意到上前想要抓住此人,却只是将布给抓了下来。
那人回眸一看,愤怒异常,把官兵给吓的停下了脚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张脸了,满是血泡的颅顶,如同重枣的面容,烧干的鲜血滞在脸上,就像一个活死人一般,身上也是一块一块的溃烂,惨不忍睹。
“通报侯爷!通报侯爷!”
那人第一时间跑到了白府大门前找到了黄添,“侯爷侯爷!”
黄添回眸一看,眉头皱了下来,很是不解,“什么情况,慢些,别急。”
官兵缓了一口气,赶忙半跪下来,拱手说道:“禀报侯爷,方才我正在白府后门走水救火,却见一人披着破布冲出了火海,他的全身都被烧的惨不忍睹,可看他的体型以及五官,我怕…是程呵呵生还了。”
“程呵呵?”
黄添的眸子急剧收缩,顿时间拳头攥紧了,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赶忙下令,“快!传我命令,查封所有白家以及程家事业,全城搜捕那人的下落!一定不能程呵呵活着走出黄龙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