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珩拿着酒坛子的手微微一顿,秦箬刚刚的话像一颗石子掉落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秦箬那份心思,藏得那么好,秦箬压根不会发现。
没想到对方比自己更直接,今夜,竟是将这事摆到了明面上。
从确定对秦箬的心意后,司珩就没有刻意回避过,反倒是处处找着机会借机接近秦箬。
生意上的合作,在长合村盖房子,费尽心机将秦箬在甘州的房子安排到了自己隔壁,都只不过是想要离秦箬近一些。
从前,因身中炎寒引奇毒,他没有成家的概念,也没有心仪的女子。
当时能苟活着已是不易,男女之情压根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一个早早被封了王的皇子,就意味着基本上是和皇位断了缘,更何况当时的司珩,只是京城人眼中命不久矣,性格还乖张暴戾的纨绔。
也早早被那些世家剔除出了,家族联姻的人选。
那些权贵世家的女儿,更是老远见着司珩都绕路走,生怕沾染上不好的名声。
几年前,京中忽然传出皇上,要为九王爷挑选适龄女子赐婚的消息, 朝中大臣家中有未曾婚配的嫡女的,齐齐约好了般,一夜之间忽然病倒好些个。
之前未曾听过有婚约的,短短的几天纷纷定下了亲事。
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女儿,被皇上指给了九王爷, 白白浪费了一个联姻的机会。
那段时间各家各户热闹得很,京中的官媒几乎是跑断了腿。
后来每每和薛景谈及当年京城那荒唐的一幕,司珩仍然觉得可笑。
自始至终,他对京中那些女子没有兴趣,他压根没有想过要成家立室。
总归是短命的,还不如留着这条性命做点更有意义的,才配得以前吃过的苦。
可是偏偏上天安排他和秦箬相遇了,一句话形容就是,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
山中初遇时,她出手利索,冷静又狠厉。
在太和县再次相见,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让他觉得有趣,好像往日的灰暗生活,突然被人注入了一丝色彩。
再后来……
她明明出身乡野,那通身的气质却丝毫不逊色于京城的世家女子。
她的聪明、独立和不羁,还有那些神神秘秘的手段,这都让司珩感到前所未有的新鲜和吸引。
他开始渴望能够更多地了解她,他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女子,似乎丝毫不受礼教束缚,活得肆意又洒脱。
随着后来两人交集越来越多,他好像突然找了除却复仇之外更多活着的意义。
等到再回头之时,发现自己早已经一步一步陷了进去。
当身上的火寒引被彻底清除, 冲破牢笼重新迎接光明时,司珩突然就无比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他想和那个特别的姑娘,余生携手同行。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京城的事一处理完毕,立马日夜兼程赶回了甘州,就是为了早些见上那张熟悉的脸。
现今,秦箬坦坦荡荡将这事搬到了台面上,这反倒给了司珩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
秦箬会拒绝他,司珩并不意外,更没有萌生退意。
司珩放下手中酒坛,微微侧头望向了坐在边上的秦箬。他的目光深邃,眼神涌动喜欢。
“我心悦你这件事上,原谅我无法控制,但我也不会强求你回应。喜欢不是占有,更不是束缚,我不会阻止你去做任何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想做的事情你尽管放手去做。”
“你说你年纪尚小,你未曾有这方面的打算,我不逼你现在就接受我。你说我们之间身份悬殊,我一个世家避而远之的废物王爷,没遇到你之前连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身份高贵到哪里去?你,虽出身乡野,懂医懂毒还会武,又是于国有功的郡主,身份差到哪去了?”
司珩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平静地反问道。
秦箬嘴角微抽,并没有打断司珩的话。既然都摊开了,他要说就让他说呗。
“你若是考虑成亲之后要应对后宅那些莺莺燕燕,管理妾室这些琐事。你尽管放心我的府里若非我同意,还没有哪个有能耐将不相干的女子塞进来。跳跳和我提过,他说你若有一天真的成亲的话,首要条件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巧了,我正好没有纳妾的打算。真正的知心人,一个足矣。”
“至于财力上我有一点小钱,让我的妻子衣食无忧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势力,在大盛朝站稳脚步,我还不需用联姻这样的法子。我心悦你,那也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无关身份地位。”
“你若只是不想和皇家扯上关系,那对不住,身为皇室中人这一条我改变不了。毕竟我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能做的就是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司珩这一席话,让秦箬一时好像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今晚会挑明这事,本意也只是想着让司珩知难而退。
到了最后,却反倒有种快要被对方说服了的感觉。
试问,司珩的这番话任谁听着不心动啊?
可惜,秦箬永远是那个脑子保持着十二分清醒的人。
她自然知道司珩和民间传说中的九王爷,有太多出入,也绝非表面的纨绔。
若真有一天要成亲,无疑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人选。
可惜秦箬志不在此,她没有躲在别人庇护下,豪赌人生的习惯。
“司公子……”
“不若我们以三年为约,若是三年后你依旧未改变初衷,我会主动退出你的生活。但在这三年里,请你不要因为今晚我说的这些话,而刻意疏远我。不论是从前,还是往后,我能为你做的那事, 都是我自愿的,你无须有任何负担。”
司珩先一步打断了秦箬想说的话,他的神色庄重,眼神诚挚。
“好,我应了!就以三年为约。”
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箬也没有矫情,爽快地应了下来。
秦箬拿起酒坛轻轻地碰了碰,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将这事坦坦荡荡说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反倒是轻松了起来。
直到月上三竿,秦箬和司珩才从屋顶下来,然后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