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景昭帝双眼布满了血丝，挣扎着想要从龙床上坐起，却只是徒劳地喘息着，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怒。
“事已至此，父皇是还不死心吗？你这一生用权谋和诡计谋来的皇位，终究是因为你的贪婪和自私丢失了。您这一生为了巩固皇位，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您为了排除异己不惜制造冤假错案，容大人说得对，这司家的帝王，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司珩语气甚是冷淡。
“皇姐，皇姐……”景昭帝无助地将目光转向了谢老夫人。
这个从他幼年时期开始，便对他一路照顾有加，亲自扶持他登上帝位的人。
“你的母亲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婢，我怜你年幼无依，求了母后将你养在膝下，后来又亲自将你捧到了龙椅之上。你坐上龙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灭了我外祖谢家满门，我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年应该任由你留在冷宫之中，自生自灭。”
谢老夫人语气平静，她和景昭帝之间隔着谢氏一族数百条人命，早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而两人之间曾经那份姐弟之情，也已经在景昭帝的计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家那是罪有应得！父皇担心外戚干政，自然是要铲除一切威胁。我不过是顺应父皇的遗愿罢了……”
“我对于那把龙椅，从未有过任何觊觎之心。你口口声声说是顺应父皇遗愿，你不过是怕我效仿先祖女帝，撼动你皇权的根基。为了这一把龙椅，你不念亲情，枉顾道义，牺牲了多少朝中多少忠良之士？你回头望望，你不亏心吗？”
谢老夫人满眼通红， 指着景昭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一下下敲打在景昭帝的心尖上。
装睡的人，永远也叫不醒。谢老夫人压根不想再和他说话。
谢老夫人年轻之时颇得先帝喜爱， 其母又是帝后受尽万千宠爱。
她的母后在后宫的计算当中，失去了自己年幼的儿子，一直将养在膝下的司元懿视如己出。
当时先帝的几个儿子，因为皇位之争，斗得头破血流。司元懿因为生母出身低微，并不是先帝理想的储君人选。
是谢皇后和女儿当时手握重兵大权长公主，倾尽家族之力将他扶上了帝位。
景昭帝上位后，先帝因病驾崩，次年谢皇后薨逝。留下谢老夫人一人，继续守护着这风雨飘摇的皇室。
当时的大盛内忧外患，新帝登基根基未稳，各地藩王蠢蠢欲动，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西北边关，战乱四起。
是长公主司南敏亲自挂帅用了三年的时间，平定了边疆之乱，稳固了大盛的疆土。
正是司南敏当时以铁血手腕，震慑了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为当时的景昭帝赢来宝贵的喘息之机。
然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从战场上带着满身伤痕回来的司南敏，迎来的却是谢家谋逆满门抄斩的噩耗。
司南敏这才意识到，母后和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帝王，是个多么冷酷无情的存在。
她在外面殊死拼斗，为他的清理危机。而自己这个好弟弟，在背后却暗藏杀机，灭她母族全族。
当时已经继位三年景昭帝，无比残酷地告诉她，这是先皇的遗愿。
“大盛有一位女帝足矣……”
曾经，司南敏以为她和景昭帝，会成为彼此最坚固的防线。
却没想到，刺向母家最锋利的刀刃，却是来自身边最亲近，最信任之人。
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帝王，竟会成为她此生灭了她谢家的罪魁祸首。
说是先皇的遗愿，倒不如说是景昭帝内心的恐惧。
他怕的是手握重兵的司南敏对帝位有觊觎之心，成为大盛的第二个女帝。
只是直到铲除了谢家之后，他才知道先帝即便是死后，还摆了他一道。
为了让长公主和司远懿相互制衡，先帝竟然将手中的那一支金甲卫给司南敏。
那支金甲卫，让景昭帝投鼠忌器。谢老夫人为了替谢家平反一直忍辱负重，彼此都在蛰伏着。
“父皇，自从坐上了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是不是日夜都在担惊受怕。担心臣子专权，害怕儿子篡位。你这怕这那，这帝王之位儿臣真想不明白，就这么好吗？”
司珩眼尾微红，语气地异常冷静，面上甚至挂着一丝笑容。
景昭帝一句话也插不进去，昔日的遮羞布被揭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一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父皇你是在为谁哭呢？为那些皇权争斗中死去的冤魂，还是眼看就能一步登基的二皇兄母子？父皇你操劳了一辈子可以歇歇了，这大盛的江山日后有我和七皇兄呢。”
司珩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言笑间已经触碰上了景昭帝的颈脖。
“杀兄弑父！大逆不道。我不会写禅位诏书你死了这条心，你若敢登基就是篡位，名不正言不顺……”景昭帝喘着粗气，绝望地吼叫了起来。
“父皇你想什么呢？再有半个月就是除夕了，这黎民百姓还想开开心心过个年呢。再者皇上驾崩，举国同丧，不得给大盛百姓和朝中的臣子，抓紧的时间该嫁娶的嫁娶，该生子的生子。儿臣断断不能，因为父皇你一个人，就搅扰了天下人的安宁啊。”
“至于登基为帝，儿臣从前是想过的，但如今我倒是觉得七皇兄更适合这帝王之位。毕竟儿臣闲散惯了，想想每天要上朝这事，就觉得头疼不已。”司珩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那只手从景昭帝的脖子移开，拂了拂景昭帝肩上不存的尘埃。
“你倒是会偷闲，你嫌上朝面对那帮食石不化的老臣头疼，我就应该承担这千斤重担吗？九弟，皇兄是觉得你当这帝王更适合。”司承白了司珩一眼，一脸嫌弃地摆摆手。
景昭帝望着兄弟俩你推我让的情景，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拼尽全力才得到皇位，到了他俩兄弟的眼里，怎么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唯恐避之不及？
景昭帝心中五味杂陈，和两个儿子现在对于那把龙椅的不屑一顾态度，映衬得自己像个小丑。
“滚!都给我滚出去！”景昭帝手双手颤抖，费力地朝司珩和司承兄弟俩悲愤地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