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却见鬼王虚虚看着头顶苍穹，低声喃喃：“西沙国人，皆是我的子民......我只惩处......不敬之人......”
闻言，重凡想着此间种种，瞬间了然。
这傩摩鬼王一直在西沙国称神，还让百姓们供奉他，听闻不敬、不信者，会被小鬼们找上家门。
但换句话说，潜心信奉者，也当受其庇护。
即便鬼织娘是他的宠姬，即便织就万运衣需要大量人族之“运”，且对其有着妙用，也不能加害自家信众，破坏这个条例。
重凡看着那没织完的半个袖子，眼中眸光一闪。
如此看来，此人倒也算有底线，不是肆意滥杀之辈。
说来，或许也正是因着这种底线与“秩序”，大周才会开放边关，使得百姓们能够自由前往西沙国做生意。
但凡混乱一些，如鬼国之属，朝廷哪里能这么放心？早把边关捂得死死的了！
正当此时，却见鬼王又猛咳了几声，大量精纯鬼气从其口中逸散，气息又萎靡了不少。
在重凡的感知里，那“灯泡”闪得更快了，仿佛随时就要熄灭。
“呵，呵，还真是......狼狈啊......”鬼王自嘲着，眼中皆是不甘与悔意。
本来以为只有四只启明兽，还想着就算冒着受伤的风险，最终也能凭借着修为冲破结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谁承想，打到后面，居然又上来几只启明兽！
这下可好，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最后被围攻了一顿，弄成这副模样，而后被狠狠扔了出来。
闻言，重凡缓缓摇了摇头，“心无敬畏，必经此劫。”
听得此言，鬼王顿时一愣，脑海中闪过从前种种，眼中渐渐闪过一丝恍然。
可惜，已经太晚了。
等修为彻底降落到洞虚，即便他回去了，先不说一个个下属们可能因此而膨胀的野心，便是北方那一直与他不对付的鬼国之主，也不是好相与的。
他的鬼王之位与神位，也就此到头了。
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太多了，如今又身负重伤，说不定还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想到此，其心中更是惨然。
“我说过......此间事了......一笔勾销......你们......回去吧......”
话落，他艰难得用胳膊肘撑起身体，看向傩摩神宫的方向，却体力不支，一下子扑倒在沙地上。
正当这时，却听女子淡然道：“最后一个问题。为何要成为西沙之神？”
闻言，他下意识想脱口而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可嘴上蠕动了两下，到底没说出口来。
他的自大、狂妄、傲慢，已经遭致了报应！更何况如今他正是重伤，连动弹都费劲的时候，若是惹恼了对方，怕不是当场给自己送走！
现在再如从前一般狂妄傲慢，那不是“王者风仪”，而是没学会教训的傻子！
念此，他闭了闭眼，低声道：“是为了收集......信仰之力......压制......那股力量......”
重凡看着鬼王那空洞眼眶中闪过的一丝青芒，了然得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股力量是谁所留，但不属于自身的力量残留在体内，互相冲突之下，一定不会好受。用信仰之力来进行压制，确实也是一个方法。
难怪对方会强迫西沙国民对之进行信仰，还会专门惩处不信者。
正当傩摩鬼王以为身后之人解了心中疑惑，就会带着她那徒儿一走了之之时，却不成想，耳边传来一道幽幽女音：“我说，或许我有办法救你，但需要你答应一件事，你可愿意？”
骤听此言，傩摩鬼王甚至差点没反应过来，愣神了一瞬。
便是秦灵珊亦是惊愕得看向自家师尊。
半晌，鬼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激动难当，“愿意......我......咳咳咳......”
事关性命与地位，怎么会不愿意？
可激动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怀疑。
不杀自己就罢了，为何还愿意救自己？而且对方才只是阳神修为，真的有办法能救自己吗？
可无论如何，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一群下属里能信得过的没几个，说不定还会趁机噬主。
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答应......什么？”
却听身前的女音定定道：“我要你，如大周城隍一般，严律己身，并对西沙鬼物进行真正的收束！奖善惩恶，人鬼分明！”
听得此言，鬼王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眼眸因过于惊愕而蓦然瞪大。
不是让自己带着群鬼滚出西沙国。
也不是拱手送上大量财宝。
更不是奉其为主。
而只是......严律己身，划分阴阳？！
不知为何，一丝涩然，一丝动容，渐渐袭上心头。
直至化为惭愧与钦佩。
此人格局之远大，心胸之开阔，我......不如也！
便是一旁的秦灵珊亦是双眼冒光。
是了！西沙国不像大周国，没有城隍体系，人鬼混居。这混居之下，难免多出事儿来。
若是能划分阴阳，定下秩序，那对西沙国之民，甚至对大周国之民，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片刻后。
却见鬼王闭了闭眸子，而后猛然睁开眼来，全然是一片郑重与坚定之色，“好。”
虽然不能如之前一般潇洒肆意，虽然这注定是个艰难而漫长的过程......但，只要能保住修为，保住性命，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听见他答应后，却见眼前的女子又道：“但为了以防万一，我需要你与我立下符誓。”
“符誓？”
“不错。我有一神通，名为钉头七箭，可制钉头七箭符。只要你亲自在此符上刻下誓约，并将之吞食，一旦违背符上誓约，当受钉箭穿心之苦。如此，你可愿意？”
说来，这“钉头七箭”的神通还是她在《中小神通大全》里学到的。
当是一道与“咒”相关的神通。
一旦成立，便会死死依附在神魂之上，如附骨之蛆，强行祛除也只会大大损伤自己的神魂。
对于只有神魂的鬼物来说，简直是大杀器。
片刻后。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