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帐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坠得摇摇欲坠,面缀着的珍珠宝石全都随着帐子剧烈的晃动起来,帐角缀着的几串小金铃铛发出细碎悦耳的撞击声。 比·····首·发
有那么一刻,明珠几乎要以为这帐子将要承受不住他们的胡闹而坍塌了,但宇初不管这么多,他仰倒在卧榻,双眉舒展,眼睛明亮地看着她,见她坐着不动了,这才轻轻一笑“是好汉敢作敢当。”
他的声音分明很低沉,却让明珠觉得痒到了骨子里去。她闭着眼睛,骑虎难下,过了最先那一下突然起来的热情和冲动后,剩下的是羞意和后悔。她忘了当时是怎么回事,反正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是想把骄傲又爱使坏,次次逼得她狼狈不堪的宇初压倒,然后让他在她的淫威之下求饶。
可是现在看来,无论怎么看,想要求饶并且落荒而逃的那个人都是她。明珠默默地收回腿,想要溜下去,宇初紧紧扣住她的腰不放,声音沙哑“你想要始乱终弃吗?”
始乱终弃?这个词哪里是这么用的?明珠本能地抬起眼来想要反驳,却刚好撞到了宇初的眼里去。这双眼睛,道是星光璀璨也不为过,里面满满都是爱意,明珠觉得应该用这个词来形容,除了这个词,她找不到更合适的词。
她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襟,轻声问道“始乱终弃这个词,其实更多是薄幸男子对待痴情女子的吧?殿下不该用这个词。”
“怎么不该用?你扰乱了本王的心,还想全身而退,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宇初懒洋洋地仰卧在榻,星目剑眉,唇角微微勾起,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是惊心动魄的好看。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十分认真地道“不知我是什么时候扰乱了殿下之心的呢?”
宇初抬起手来,替她把撒落到唇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去,轻笑道“你猜。”
“我猜不到。”明珠飞快地回答“我不是个聪明的人,我从来都知道。我看不太懂人心眼色,人家暗算我我不知道,人家暗里欺负我我不懂,连……人家其实瞧不起我,对我恨之入骨,我都不知道……”她突然红了眼睛,含着眼泪哽咽着道“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别人心疼我爱我宠我为我打算,我却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回报……”
所以,父亲才会绝望地病死,母亲才会一大把年纪还要抚育幼孙,浪迹天涯;所以,姑姑才会满怀心事不甘地孤独死去,四哥、二哥才会死得那样惨不忍睹,兄嫂侄儿才会那样不甘愤怒!她是个无用无心无眼之人。
明珠无声地匍匐到宇初的胸前,涕泪交流,任由无数汹涌的情感喷薄而出,把她压得体无完肤,恨不得死去以赎其罪。每个人都在为家族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算是最惫懒的四哥,最小的侄儿侄女,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只有她一个人,浑浑噩噩,眼里只有宇佑和他们的那些爱恨情仇。
像她这样的人,其实才是父亲骂的那种“真正浪费粮食”吧?明珠害怕外面的冬蕙、素兰她们听见,把手塞进自己的嘴里去,使劲咬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宇初所有的荡漾旖旎都没了,他沉默着,用力把明珠的手从她嘴里拿出来,再把他自己的手帕塞进她的嘴里。本意是说,你想咬咬这个吧,想哭一次哭个够吧,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伤心,但你既然想哭,哭吧。然后吧,好让人失望,我后悔一时心软,居然让你七次过关了!至少也该说二十次的,然后减半是十次了。
他胡思乱想着,轻柔地拍着明珠的背。明珠想要酣畅淋漓地痛哭一场的心情却被塞进嘴里的那块帕子给打断了,她和宇初究竟是有什么仇呢?想哭都不能好好哭,非得塞块帕子到嘴里去提醒她究竟有多蠢。
明珠咬着那块帕子,沉默地盯着宇初胸前的泪痕鼻涕什么的看了一会儿,猛地将帕子抽出来,果断抱住宇初的脸,毫不客气地蹭了他一头一脸的眼泪鼻涕。你不是爱干净吗?你不是最臭美吗?让你尝尝这个滋味儿!
宇初果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明珠岂肯饶他,抱抓骑挂,无所不用其极,总之是把他缠得紧紧的,让他甩不掉她。闹着闹着,不知是谁先笑了一声,另外一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都松了手,仰面躺在卧榻哈哈大笑,哪里管得八宝帐是否承受不住,下一刻要坍塌了。
笑够了,明珠灵巧地翻个身,撑着下颌盯着宇初看“殿下,刚才那个人不是我。”
宇初也看着她,十分认真地道“那个人是谁啊?”
明珠笑道“那个人是个没用的疯子,还是个浪费米粮的虫。”
“哦。这样啊。那让我把那只虫吃了吧,让她算是想发疯也到我肚子里发疯。”宇初把她拉过去,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低声道“做人要有品,不要始乱终弃。”
明珠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微笑着道“嗯。”
两个人都想这样躺着不动了,但是外头还等着一大群人呢,明珠不想明天早起来,所有人都用不明意味的目光盯着她看,她便推了推宇初“殿下,我的鞋在哪里?”
宇初这才十分不甘心地坐起身来,示意她看着,他在帐幔后的那堵墙摸索片刻,墙体分开,露出一道带锁的门来。他又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门,示意明珠“跟我来。”
门里面并不是黑漆漆的,而是闪着柔和的灯光,说明是经常有人在打理的。明珠那点因为好而激动的小心思也淡了许多“是什么啊?”
“通往楼的楼梯啊,我其实休憩时和有要紧事时都在面。”宇初拿刚才开锁的那把钥匙给她看,“这是我刚才在卧榻旁的矮几里拿出来的。以后你若过来寻我,便可以自己开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