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祝先生饶有兴致地一笑:“不错,你很聪明,没有让我失望。 ”
江珊珊得意地道:“我从不认为我笨,只认为我运气不好而已。”哪怕就是到了现在,她也认为是她运气不好。
“对啊,运气这种东西,真是天底下最难说的事儿。有人天生好命,有人有才华有能力,就是没运气,一辈子只能在泥泞里挣扎。”祝先生指着江珊珊被割掉的耳朵,轻声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过看法和你略有不同,你不是没运气,而是没遇到明主。”
江珊珊眨眨眼:“我若想要这个运气,该怎么要呢?”
“看你的心诚不诚。”祝先生凑近她,“你的眼睛里满是不甘,你恨傅明珠,想要傅明珠死。那么,你就把傅明珠的头献给王爷吧,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到北地中山王府,成为最风光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
“为什么?”江珊珊娇俏地朝他眨眨眼,“难道你和五爷不是一家的?”
祝先生笑笑,没有回答她的话:“你只需要按着我说的做就可以了。王爷可没有说过要把基业留给五爷,孰轻孰重,你自己选。”
祝先生说完这话,慢慢往后退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江珊珊抚了抚胳膊,轻声道:“谁都不可信,最可信的只有自己,我要傅明珠死,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理寺卿钱穆仪府里不是第一次办喜事,但这次喜事格外喜庆,为了不出错,钱夫人甚至到亲戚家中借了能干的管事和下人过来帮衬场面,原因是英王妃要亲自出席宴会。
大理寺卿夫人大清早地就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有和她相熟的女客来了,少不得和她开一开玩笑:“又不是嫁女,不过是嫁孙女儿罢了,儿媳妇在外头迎客即可,你这位老夫人就该在屋里端坐才是,怎会亲自跑到外头来?”
钱夫人本就是个嘴巴利索且爱传流言的,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英王妃今天格外给他们家面子,将块帕子捏着捂住半张嘴,笑得格外矜持不好意思:“不怕你们笑话,英王妃要来,我怕儿媳妇不懂规矩怠慢了。要我说,英王妃也真是的,不过是嫁个孙女儿罢了,又不是嫡长孙什么的娶亲,她老人家那么忙,还在百忙之中抽空来……”
听的人不管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也只有笑着表示羡慕和恭喜的。英王自从和傅氏联姻之后,日渐一日地高调起来,行事已经没有了从前的低调谦和,很多时候反而咄咄逼人,压根不在乎别人是否说他是佞臣奸王,如今局势复杂微妙,还是别在明面上得罪了的好。
如此,明珠到达之后,就被钱夫人月亮似地捧了进去,对着满屋子心思各异的夫人们,明珠微笑着和相熟的夫人们颔首行礼,又特意和上了年纪的几位老夫人打招呼,温和地嘘寒问暖,看上去就像是个褪去青涩和尖锐的温润女人了。
她注意到,有几个清流的女眷坐在角落里,神色淡淡的,并不和她有任何目光上的碰触,仿佛很不欢迎她,或者说是生怕她拉拢她们示好什么的;再有一部分人,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她能叫她们过来,大家一起好好玩耍。
钱夫人在一旁和她咬耳朵:“知道王妃要来,大家都很高兴,我有几个至交好友,还有娘家的兄弟媳妇、侄儿媳妇什么的,都是早就听闻王妃的风采,只恨没福气一睹贵人芳容。今儿早早就来了,巴巴儿地守到现在,您看……”
既然来了,就不用得罪人,何况多认识多拉拢一个人,就等于对手那边少了一个人,何乐而不为?明珠毫不犹豫地给了钱夫人这个面子:“早就听闻夫人娘家的女眷都是端庄大气、才情过人的,正想找个机会见一见呢,可巧的今天她们就来了。夫人的好友,想必也是和夫人一样极开朗能干的,都请过来吧。”
钱夫人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细缝,匆忙跑去张罗这事儿,一时间明珠座前热闹非凡。她这里得意,自然有人失意,闵太后娘家也有侄儿在大理寺任职的,上峰家中有喜事,不能不来,这会儿在一旁瞧着明珠这样子就十分看不顺眼,几个人凑在一起讥讽:“这么多人围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好日子呢,真是没见过这样轻狂的人。你们听说了吗?她母亲伤重不醒,就是报应啊!还有那个,傅四爷,听说伤了子孙根,要绝后了,因为生怕没人肯嫁,急匆匆地求了李大中家里的老姑娘,金山银海的往李家搬,就是怕李家反悔。”
才说到这里,一根筷子插着一块糕点就飞了过来,斜斜地插在说得最得劲儿的那个妇人的发髻上。那妇人吓得尖叫一声,左右张望,只见一个穿着翠绿衣裙、戴着金镶玉耳坠子的侍女走过来,先对她行了一礼,再抱歉地道:“婢子伺候我们王妃用茶点,一时失手飞了筷子,还请夫人莫要怪罪。不管是罚是骂,婢子都认了。”
几个妇人听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失手是假,警告是真。再看这侍女,斯文美丽,穿戴得十分体面,哪里像是那种五大三粗的武夫?被插了筷子的妇人犹自不服气,冷笑着道:“没见过哪家的侍婢一时失手还能把筷子飞到别人头上去的,这往下二寸,是不是就要插到我的脸了啊?”
那侍女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小米牙:“夫人受惊了,都是婢子的不是,婢子给您赔礼。”
妇人正想再尖酸几句,就见那侍女利落地从她的发髻上拔下筷子,抚了抚,手一用力,那筷子便直直地落到茶碗上去,“咣当”一声响,茶碗盖子应声碎成了几片。
侍女气定神闲地道:“婢子今天真是丢了我们王妃的脸,又失手了。”说完也不要那根筷子了,礼数周到地给众人行了一礼,微笑着退到明珠身边去,明珠托着腮和钱夫人等说话,从始至终没有看过这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