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子开出来的第一剂药被太皇太后服用下去之后,很快就起了作用,然后他又被带去给崔氏诊治。 崔氏病得最久,却是病情最轻的,等到明珠准备好行囊时,她已经能睁眼并说出几句简单的话了,只是照旧不能起身行走,坐卧起居还要靠人伺候。
明珠因为即将出门,心里很是焦躁不安,所以对江州子非常不满:“你说过要治好他们的,结果都是只医一半就算了。你给人治病都是这样的吗?还是只对我特例?你是担心治好他们后我会反悔不跟你去吧?你放心,我虽是个女人,却是个说话算话的。”言下之意是江州子说话不算话。
江州子听出来了,却不在意,理所当然地道:“我不治死人和不治之症,不然杀了我也是这样。摄政王妃记得这句话吗?太皇太后和令堂就属于这两种情况,我是大夫,又不是神仙。”他顿了顿,怜悯地看着明珠道:“就算是令尊,也得看命。”
明珠“呼”地一下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她一直以为,傅丛经历过这一劫之后就会好起来的,谁知江州子竟然和她说出这种话来,真是气死她了。
江州子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听说摄政王妃早年受过伤,听力不大好,我初见你时觉得恢复得还不错,这会儿瞧着是又加重了。令尊年老体衰,中毒很久,现在能恢复得这么好,不过是拼着一口气而已,不是我夸口,他能活过三年我就给你磕头喊你娘。”
“我可没有你这么老的儿子。”明珠杀气腾腾地威胁他道:“既然你一个都治不好,我留你何用?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江州子又翻了个白眼:“我好怕呢。要杀就来杀吧,我等你。”他夸张地把脖子伸过来,指点着动脉所在的位置道:“就是这里,拿根簪子,轻轻一戳,我就死翻了,王妃要不要试试?”
明珠当头把一杯茶泼到了江州子的脸上。她自然是不能杀了他的,第一,天下人都知道她将为了太皇太后的缘故,冒险跟他走这一趟;第二,就算是为了父亲、母亲,她也得跟他去把这本秘籍找到,看看是否能寻到救治父母亲的好法子。
她所恨的不是江州子不能彻底治愈父母亲和太皇太后,生老病死,她知道不可违抗;她所恨的只是江州子这样的态度,好像凭着一手精湛的医术,就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他的鼓掌之上似的。但实际上,他有医术傍身,她也有权势傍身,真逼急了,谁又怕谁呢?
江州子的脸上是化了妆的,被明珠这一杯茶泼下来,顿时黄色的黑色的红色的液体一起往下流,冲刷出里面雪白的皮肤来。他傻傻地看着明珠:“你竟然如此粗鲁?”这样好看端方大气的人,原形毕露之后居然如此粗鲁?
明珠冷笑:“这算什么?奉劝你以后对我客气点。我虽杀不了你,却也能让你不好过。”
江州子不敢相信:“你就不怕我毒死你?我可是神医,杀人于无形……”
明珠冲着他勾了勾唇角:“你若想与傅氏和摄政王为敌,请放马过来。”
江州子眨了眨眼,泄气地道:“得了,好男不与女斗。”
明珠冷笑:“斗不过才会说不与女斗。”
宇文初从外面走进来,见他二人斗鸡似的一个瞪着一个,互不相让,心里十分欢喜,却要装作十分正义的样子出来调停:“这是怎么回事?”
明珠正要告状,江州子已然委屈地擦着脸上的茶水诉苦道:“殿下,真不知道你平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在下走遍大江南北,从不曾遇到过如此泼辣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动手伤人,半点不知错还接着骂人的女子。”
宇文初淡淡地道:“必然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我自己的人我清楚,她最讲道理不过的,从来不会无端闹事。”
明珠得意洋洋地朝江州子晃了晃拳头,宇文初把她推走:“去吧,我有事要和江先生说。”
等明珠走了,他便给江州子行礼道歉:“内子自来脾气都不大好,隔着点距离还好,若是再亲近了,就更为吓人。不瞒先生,本王经常被她揪头发扯耳朵的,当真凶悍无敌。这一路去,还望先生多多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多多照顾她。将来本王一定重谢先生。”
江州子之前听他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明珠,还以为今天这道理讲不通,结果他竟然行礼道歉说好话,就不好意思再别扭下去,郑重其事地道:“不敢要殿下重谢,只望殿下看在草民爱医成痴,不得不行此下策的份上,将来不要取了草民的命就好了。”
宇文初微微一笑:“先生学得医术,泽陂天下苍生,本王又如何会取先生的命?”
江州子哀叹了一声,如若他学得医术,不肯泽陂天下,宇文初就会取他的命了,是不是?不过想到若能靠着宇文初的护佑安稳下来,潜心研习医术,那也不错,便道:“草民一定会带着王妃平安归来的。”
宇文初赞许地点点头,柔声安抚,许下无数好处,这才让人把江州子给送走了。等他回去,明珠正歪在火盆前拿了火箸拨炭玩,见他进来就道:“殿下有没有替我好好教训他一顿?这混账东西,居然敢和我说我爹活不过三年。”说着眼睛就红了:“他就是个大骗子,真恨不得把他给弄死算了。”
宇文初温柔地安抚了她一回,见她平和了才低声道:“你也觉得江州子这人不是个好东西吧?我打听过了,都说他看着道貌岸然的,实际上禽兽不如。他原本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因为他想学医,嫌未婚妻拖累了他,竟然设计坏了未婚妻的名声,逼得那家不得不退婚。他的未婚妻因此郁郁而终,他倒是名满天下了,带着两个美貌侍女悠哉乐哉的,真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