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乌孙郡主苍白着脸,强作笑颜,声音干涩地给太皇太后讲述塞外的风土人情,太皇太后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慈祥地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路上来时吹了凉风吧?喝两口热姜茶歇歇气,我让姬慧过来弹琴给我们听。 ”
“谢娘娘恩。”乌孙郡主才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能得到太皇太后的体贴自然是感激不尽。
太皇太后微笑:“不必客气。论公,你不远万里,从乌孙来到大夏,促成了两国之间的联盟,是有功之臣。论私,你是我的儿媳,我是你的婆母,怎么都该对你好一点才是。”又笑:“方才明珠带着两个孩子来看我,你和老九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才能听到好消息啊?”
乌孙郡主脸色一白,心如刀绞,强笑着道:“儿臣没有六嫂福气好。”
太皇太后笑着拍拍她的手:“没有,没有,你就是个有福的,福气最多就是来得迟一点罢了。姬慧呢?怎么还不来?”
“娘娘,民女来了。”姬慧一身水蓝的锦裙,抱着一把素琴娉娉婷婷地走进来,先给二人行过大礼,再洗手焚香,在窗下坐定,素手奏起了琴。
琴曲不是什么阳春白雪的名曲大曲,而是北地的民歌,北地风光,万里雪飘,大雁哀鸣,野马狂奔。乌孙郡主听到这熟悉的旋律,由不得红了眼睛,只是碍于太皇太后在侧,不敢造次。
一曲尚未结束,桑葚就示意姬慧停下来:“娘娘睡着了。”
太皇太后已然昏睡过去,姬慧和乌孙郡主就再没有停留的理由,二人默默行礼退出,乌孙郡主看着姬慧娇美的侧脸,心中微动:“姬姑娘,你不介意我到你那里坐一坐吧?”
姬慧和气一笑,抱着琴给她行了个礼:“王妃是贵客,难得请到,请吧。”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姬慧把琴交给侍女安放,又去洗手奉茶,乌孙郡主左右看看,笑道:“原来这就是摄政王妃早年的住处,真是奢华,太皇太后果然是极宠爱她的。”
姬慧笑而不语。
乌孙郡主喝了一口茶:“说起来,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当属摄政王妃了,从小受尽宠爱,嫁了夫君之后也是独宠。听说摄政王给她准备的住处,就连地上铺的砖都是金的,更不要说为她请遍天下名厨,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姬慧把一碟子马蹄糕递过去:“王妃尝尝这个,甜软适中,很不错。”
这是堵她的嘴,让她闭嘴呢。乌孙郡主笑笑,放了茶杯,突然换了乌孙语:“听说姬慧姑娘的生母是瑞丹公主?”
姬慧怔了片刻,垂下眼去,淡笑道:“王妃怎会突然说起乌孙语来了?民女虽然长在北地,也见过乌孙人,却不精通乌孙语啊。”
“你不懂乌孙语不要紧。”乌孙郡主目光炯炯,换了汉话:“论起来,瑞丹公主是我的姑母。我小时候,经常去她的帐篷玩,她和你一样美丽可爱。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是想要利用你做什么,只不过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太过寂寞罢了。今天听见你奏的琴曲,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了家乡,想起了亲人,就觉得你格外亲切。毕竟,你我身上有相同的血液在流淌。”
姬慧冷淡地道:“郡主弄错了,我是姬氏的嫡长孙女,和郡主并没有亲戚关系。我们家里也没听说过哪位长辈有和乌孙结亲的,我也不认识什么瑞丹公主。”
乌孙郡主笑笑:“是,你不是,是我弄错了。”她亲切地握住姬慧的手:“那就当是两个来自北方的外乡人,互相倾诉一下乡愁解解闷吧。”
姬慧这回没有推开她的手,而是露了几分笑意:“民女不擅言谈,王妃不要嫌我笨拙。”
乌孙郡主道:“要论笨拙,此间无人敢和我争第一。”她输就输在先爱上了宇文佑而得不到他的爱,虽然明知犯蠢,却控制不住想要去争一争的念头。所以,不管有多艰险,她一定要去搏一搏。
明珠在宫里拜访了几位老太妃之后,见天色不早,索性带了孩子等在宫门口,让人去通知宇文初。表示他若是可以走了或者是耽搁的时间不长,那就可以跟她一起回去。江州子是她才从长信宫出来就让人送回傅相府去的,此刻想来已经给傅丛看过病了,夫妻二人一起过去,正好可以看看傅丛。
魏天德屁颠屁颠地跑出来,万分抱歉地道:“王妃真是对不住啊,殿下还在忙那,还有好几位大人等着的。估摸着今天夜里三更时能回到府里就算不错了。”
明珠有些失望,但更心疼宇文初,便叮嘱魏天德:“到了饭点时无论如何都要劝殿下进膳,就说是我说的。还有,你警醒着些,该添水该换炭盆别空着,做得好了有赏,做不好了也有赏,赏你吃竹笋炒肉。”
魏天德应了,笑眯眯地又小跑着回去。
明珠径直回了相府,江州子果然已经给傅丛看过病了,正和傅明达等人探讨傅丛的病症,见明珠来了就道:“这就是我早前说的那种后遗症,没法子根治,只能是用药缓解一下痛楚,其他的,精心调养吧。”
也就是尽人事知天命的意思。傅家兄妹都沉默下来,江州子挠着头皮困扰地道:“那本病理学大全它没有这么神啊,或者就是我的悟性不够好,学不透它。要不,王妃让唐春来试试?他比我年轻,也许有其他办法也不一定。”
明珠苦涩一笑,唐春来已经在学了,但据他说,他粗略地翻了一遍那个书,也是认为对傅丛这个病没什么好的办法。
傅丛倒是乐天知命:“我上次就该死了,这一年多都是白捡着的,我高兴得很,你们不要不知足。”又叫傅明正:“江先生不能在外久留,夜里还要给太皇太后针灸,你送他回去。”
“是。”傅明正恭恭敬敬地把江州子请到外面就阴沉了脸,恶声恶气地道:“出了这道门,江先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