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关山没再释放低气压,一顿饭吃得尚算融洽,但离真正的其乐融融还有些差距。
夏熙被钟映红和徐衍风不停夹菜,碗里堆得跟小山一样,她一边想着幸好今天穿的裙子只是修身,不是紧身,还有富余的空间,一边默默吃掉碗里的菜。
饭后,徐君莫找了个机会提醒徐衍风:“发给你了啊。”
“什么?”徐衍风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点进了微信。
几分钟前,徐君莫给他发了个音频文件。
“你不是想知道大老虎跟夏熙谈了什么吗?都在里面了。”徐君莫抬高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可是冒着挨揍的风险帮你录的。”
徐衍风之前发消息嘱托他看顾着点夏熙,父亲单独叫夏熙去书房谈话,他怎么看顾?
灵机一动,他假借进去给夏熙送果汁,打开手机录音,并把手机留在里面。
等徐关山从书房出来,他才有机会进去拿手机。
徐衍风看着他,眼里有笑意,还有欣赏,嘴上却不饶人:“你怎么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徐君莫翻了个白眼:“不都是被你逼的。”他指着徐衍风,“亲兄弟明算账,这人情你先欠着,回头要是有事找你帮忙,你得给我两肋插刀,不许含糊。”
徐衍风不走心地点头。
*
钟映红拿出来一本旧相册,跟夏熙说,里头都是徐衍风的照片,从小到大都有,他不爱拍照,大部分都是不经意地偷拍。
夏熙兴致颇高地翻开,视线顿住。
是徐衍风百天的纪念照,小小的人儿穿着嫩黄色的连体衣,被钟映红抱在怀里,额头点了个红点,脸蛋白嫩嫩的。
照片里的钟映红穿着红色的套裙,乌黑的长发披散,头上戴着珍珠发箍,对着镜头微笑,气质温婉又高贵,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小姐。
夏熙自言自语地喃喃:“这么一看,子衡和徐衍风小时候还挺像。”
钟映红没听清,偏着头问她:“你说什么挺像?”
夏熙拿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子衡出生没多久的照片,递给钟映红看。
钟映红瞅了几眼,一脸惊奇道:“你怎么有阿风这么小的时候的照片?他给你的?不会吧……不对啊,这张照片我都没见过。”
夏熙笑了,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他们父子俩像:“这不是徐衍风,是他儿子。”
钟映红像被雷劈中:“谁儿子???”
夏熙不明白她怎么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收敛了笑容,想找徐衍风问问,他不是说他都跟他母亲说清楚了吗?怎么钟映红像是才知道他有个儿子的事。
她没找到徐衍风,这人刚刚还在客厅,这会儿不知跑哪去了。
夏熙只好自己来说:“您上次在家里见过的那个孩子,就是我和徐衍风的。”
钟映红惊掉下巴,嘴巴张成个o形,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能这是一个优雅的豪门夫人最失态的表情。
夏熙越发肯定钟映红是不知情的,脑子空白了一秒,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徐衍风说他跟您说过了。”
钟映红终于回神,只不过眼神还是有些发直:“他是说了,那是他的孩子,但……但我以为……”钟映红被自己蠢到了,“我以为他的意思是,他会把你的孩子当成他自己的孩子疼爱。”
夏熙:“……”
徐衍风居然也有这么不靠谱的时候,他亲妈误会了他都不知道。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钟映红即便以为那孩子不是徐衍风的,也愿意接受她,可以想见她对徐衍风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钟映红缓了好一会儿,又惊又喜道:“那孩子有五六岁了吧?”
“嗯,一月份过完了六岁生日。”
钟映红掰着手指头往前数:“这么说,你和阿风大学的时候就已经……啊!原来阿风大学时期喜欢的女孩就是你!一直都是你!”
钟映红有种拨云见月的豁然。
多年前,她只知道徐衍风有个很喜欢的女孩,他的情绪被那女孩所牵动,变得不像他了,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他那个年纪谈恋爱多正常。后来,应该是分手了,他又变回从前的样子,沉默、情绪寡淡,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比从前还要变本加厉。
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和长相。上次见到夏熙,自然没有把她和那个女孩联系到一起。
想到那些事,钟映红有些惋惜,视线再回到夏熙脸上,又没那么惋惜,兜兜转转,两人如今又重新在一起了。
“你们中间是不是分手了?”钟映红跟她求证。
“是。”
“这几年,岂不是你独自一人抚养孩子?”
夏熙笑了笑,点头。
钟映红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懂得带孩子的不易,望向她的眼神充满心疼:“辛苦你了,上回我没细看,也能看出你把孩子养得很好。”
夏熙有点不知怎么回应,低下头翻相册。
翻到一张徐衍风五六岁时候的照片,小小的,五官已显出精致的轮廓,穿着白色衬衫短袖,黑色背带裤,背着书包,跟个小王子一样,表情有些不开心,不知道他那时有什么烦恼。
钟映红抹了下眼角,笑着说:“这是去围棋班的路上,他不乐意去,我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带他去踢足球,他就高兴了。不过那天出了点小意外,他摔破了膝盖,流了好多血,但他一滴眼泪没掉,也没跟任何人说。因为那时候他爸爸不喜欢他玩这些,也不让他玩。”
夏熙噘了下嘴,替小小的少年不满,徐关山还真是由始至终的专断。
本想看看徐衍风现在是怎么反应,抬眼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他人,可能躲哪儿打电话去了。
徐衍风去楼上找了耳机塞进耳朵里,点开了徐君莫传给他的音频文件,音量开到大,声音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我记得上一次你亲口跟我保证过,就算与徐氏合作,跟徐衍风只谈工作不谈私情,我选择相信你,你却戏弄了我。夏熙,你以为有徐衍风给你保驾护航,我就不敢动你?”
“我当初跟您保证的时候的确没想过跟他有以后。您不是不知道,我和他分开得有多惨烈,我怎么敢奢望跟他有以后。”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
徐衍风越听,脸色越冷,从头到脚像是被冻住,连血液都凝固,原来“遍体生寒”是这样一种感受。
之前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一刻有了清晰的答案,为什么夏熙三缄其口,不肯说出实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好父亲,当然知道怎样才能伤他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