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镜县,李尘带着小胖子刚进城,便听人说,陈员外去他家退婚了。
李尘赶紧往家跑。他对陈家的退婚倒是无所谓。但是现在他们家只有大嫂一人在家,他担心万一争执起来,他大嫂会吃亏。
李尘父母死的早,他是由他大哥大嫂抚养长大。
正所谓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在李尘的眼里,他大嫂谢氏便是他的母亲。
虽然现在的李尘,其实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但他既然继承了前身的身体和记忆,自然也免不了受这个前身的情绪影响。
李尘前身虽是个书呆子,但他对大哥大嫂却极孝顺。
现在陈家上门,逼他大嫂解除他和陈玉瑶的婚约,李尘自然不能不管。
李尘家住的是前后两进大瓦房,墙体以青石砌成,外面有一个竹篱院子。院子后面是山,前面是河,属于典型的川东民宅风格。
这个时代,李家这样的居住条件,已经算是中上水平。虽然是在县城里,但大多数人家屋顶盖的仍是茅草。
能盖青瓦的人家,一般都是有底蕴的人家,更不要说有两进瓦房的人家。
还没走近,李尘便看到自家院子外面,围了一堆看热闹的街坊。
看到李尘,众人马上让出一条道。
李尘还没进屋,便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傲慢的声音自屋里传来。
“李家大嫂,这可不是我们陈家势利。上个月,你家李县尉被罢官,我都没跟你们提退婚的事。
但是前几天,你家李尘被静慧师太说了几句,居然就蠢的跳河。
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他蠢成这样,怎能配的上我女儿?
所以,今天这个婚——必须退!”
昏暗的屋子里,李尘大嫂谢氏穿着打补丁的粗布麻衣,两鬓斑白。虽然还不到四十,但是因为长年操劳,谢氏这位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如今已是老态毕现,宛若六十岁的老妪。
李尘大嫂谢氏的语气带着几分哀求。
“陈员外,我家小尘与你家玉瑶从小便是青梅竹马。就因为这点小事,便强行毁掉两个孩子的姻缘,是不是有点过了?”
陈员外的声音更大几分。
“谢氏,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今天我上门主动找你们退婚,那是给你们李家留着面子。你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员外说到这儿,发出一声冷笑。
“哼,你当你们家,还是当初的那个石镜李家吗?
你们李家自从老太爷战死,便一年不如一年。现在你家李老大又得罪了县尊,把县尉的官职也给丢了。
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李家如今在这石镜县,连个卖肉的屠户都比不上!”
这话,明显就是羞辱了。
李家是名将世家,据说祖上是当年的西汉名将李广。虽然到了现在,李家早已不复当年荣光,但好歹是名将之后。李尘的爷爷,当年曾在辽东做过从五品的指挥使。
李尘他老爹也曾是从六品的千户。
陈大昌现在说他们李家还不如一个卖肉的屠户,实在是一种羞辱。
屋子里,谢氏被陈员外这话讲的脸色涨红。
谢氏是州郡大户出身。嫁到李家后,虽然这些年家境日渐艰难,但也还从没被人这样羞辱过。
谢氏很想直接答应陈员外的退婚,让这个势利的陈员外赶紧滚蛋。
可谢氏马上又想到自家的小叔子李尘。
谢氏知道,李尘虽然读了不少书,但他不通世事,脑子还有些木讷。而李大昌的女儿陈玉瑶自小便聪明伶俐,又懂诗文、会算术。世俗人情更是练达。
如果能帮李尘把陈员外的女儿陈玉瑶娶回来,对李尘的将来一定大有助益。
于是谢氏压下心中的恼怒,强装出一个笑容。
“陈员外,我们家李尘一向很有上进心,这些年在县学读书也一直很努力。将来必能金榜提名。进士不敢讲,中个举人肯定没问题。
而且,我家李尘对玉瑶也一直非常好。
你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谢氏的语气几近哀求。
陈员外却丝毫不给谢氏面子,冷哼一声。
“谢氏,我就知道你们家会纠缠不休。”
说着,陈员外拿出一锭银子,重重拍在桌上。
“这二十两白银,算是我对你们家的赔偿。
自今日起,小女玉瑶和你家李尘婚约解除,再无任何关系!希望你们不要再来纠缠。”
说完,陈员外看也不看谢氏,转身便往外走。
谢氏赶忙拿起银子追到门外,想舍弃这张脸,帮她小叔子最后再挽回一下这段姻缘,却见李尘正站在门口。
看到小叔子李尘,谢氏叹息一声。
“小尘,都是嫂嫂没用,没能守住老太爷为你定下的这门好姻缘。”
李尘挽住伤感抹泪的大嫂。
“大嫂不必伤心。”
“你小叔子如今已非吴下阿蒙,他们陈家早晚会后悔的!”
陈员外此时已经走到院门口,听到李尘这话,陈员外回过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李尘,你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就凭你,还想让我们家后悔?
我陈大昌的女儿,可是本县出了名的才女!小女不仅品貌一流,而且还善于经营,把我们家五间铺子经营的井井有条。”
陈大昌说到这儿,脸上的得意变成了鄙夷。
“你李尘都十八岁了,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你拿什么跟我女儿比?”
“我陈大昌把话撂在这儿,你小子要能让我们陈家后悔,我跪着向你认错。”
李尘转身打量着陈大昌。
陈大昌身材不高、微胖,穿着一身的绸服,眼中透着商人的精明与市侩。
李尘对这个陈大昌本就没什么好感,刚刚又听到陈大昌把他大嫂气哭了,李尘自然更不会给陈大昌什么好脸色。
“你不必跪着向我认错,只要向我大嫂下跪认错就行!
咱们就以一年为期!
一年之内,我必会让你陈员外主动来向我大嫂下跪认错!”
陈大昌冷冷扫李尘一眼,神情越发不屑。
“真是白日做梦!”
虽然陈大昌根本不相信李尘能做到,但他也隐约感觉出,今天的李尘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往日里,李尘见到他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问他三句话,往往也只会回上一句。像今天这样,敢公然与他打赌,更是想都不敢想。
但陈大昌觉得,可能是因为李尘看到他上门退婚,一时激愤,才会对他态度大变。
陈大昌并没把李尘的话放在心上,转身离去。
街坊们眼见没热闹可看,也都纷纷离开。
李尘帮谢氏擦了一下眼泪,将她扶回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