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可能的。”
小青龙拨开云朵,露出一对染着血丝的眼瞳,他望着戒色的眼光里透着凶狠,这是顾灼从来都不曾看见过的。
“小青龙?”
顾灼喊了一声,打断了小青龙的凝视,小青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就是一双碧绿如同湖水般纯净的眼眸。
他的身形缩小,从天上游下来,惬意而又优雅。
他落在顾灼的怀里,撇过戒色的眼神里透着浓浓的厌恶,戒色和善地看着小青龙,对于他的讨厌仿若未见。
“小青…..”
戒色温和地刚准备开口,就被小青龙急切地打断。
“不可能。”小青龙一口回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戒色捏着佛珠,和颜悦色地劝说。
“那是你们佛家的看法,与我们五关。”
小青龙直接回绝。
“为何你们想镇压就镇压,想求帮忙就帮忙?天地间所有的好事都被你们人类捞光了是吧?就你们人类的命值钱,我们龙族就分文不值?就应该为你们卖命,直到没有作用?”
小青龙如同机关枪霹雳拍啦地扫射,满肚子的怨气让戒色蹙着眉不说话了。他还不依,继续说道。
“原本共同生存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人类贪心不满足,龙游浅水,就被认为是在掀起滔天巨浪谋害人类,人类就记了仇,那就压你进河底,永世不得翻身。既然你们这么强硬,又何必此时巴巴地求上来?”
小青龙的话让顾灼也老脸一红,她未尝没有动过这种心思,只是最后自己心底的价值观改变了这种看法。她心底仍然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所以听到小青龙的抱怨,还是忍不住红了脸皮。
“可是,你们游水害死了很多人类,就应该付出代价呀。”
戒色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那你们修盖房屋,滥砍滥发不也害死了很多动物,我怎么也没有见过人类付出代价呢?”
小青龙回得利索。
戒色咬着淡色的嘴唇,垂下了颤抖的眼帘。
在这个世道上,不管是道教、佛教、儒教等等衍生出来的诸子百家学说,都不能再制约这世界。
或许当年那些学说给了这个散漫的世界很多条条框框,让人类不敢肆意妄为,我们把这一切称呼为良知道义。可是这一切的学说是否就真的能够代表正义,代表公平,代表一切呢?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那些约定俗成的礼仪,是人类的羞耻,却也是人类拿在手中的狼牙棒,人大多都是利己的。
胸怀苍生的人或许有,但绝不是全人类,之所以被传扬,就是因为太过稀少罢了。
顾灼的想法一直就是这样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长着长着就长偏了。
“不能救一下吗?”
顾灼抱着小青龙,似乎在自言自语。
小青龙冰凉的鳞片在顾灼外露的皮肤上蹭了蹭,一阵凉意窜进心底。
“不能,”小青龙回绝,可看着顾灼怔忡的神色,眼底的内疚惭愧闪过,“我能尽我所能的帮你救人的,但是就不要再去麻烦其他龙了吧,他们镇压千年,只能挂在天树上调养,天地灵气回复得慢,他们恢复得也慢呢。这千年出生的小龙估计就我一个,那些叔叔伯伯心里都是怨恨的。”
顾灼点点头,将头枕在小青龙的背脊上,“带我去天树上吧,我有些困了。”
她其实不是困了,只是不想面对戒色伤感的面容,还有那边走过来李珂狰狞的面色,她连解释都不想。虽然她都懂,却心底还是有着些许的迷茫与遗憾。
小青龙拉长身躯,一个摆尾就攀上天树,一直躺在天树上闭目养神的婉君勾起唇角,一双璀璨的眼眸里星星点点,“顾灼,你那些想法从哪儿来的?”
顾灼摇摇头,“大概这些年只关注学习,没有这些仁义礼智孝的催眠,看了不少禁书,不少历史的缘故吧。”
“说辞很棒!”
婉君凑过来拉起顾灼垂在两旁的手掌,鼓起手来。
看得出来,婉君也是高兴的,顾灼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高兴她的言辞,但是顾灼心里是不舒服的。
所以她随着婉君动作,闭上了眼眸,挂在了小青龙的身上。
“婉君,你说人类真的做错了嘛?”
她问的迷茫,似乎对于自己的想法也感到错愕,只好在慌乱之余,依附着浮木。
“这就是天道吧。”
婉君摸着顾灼头顶的小碎发,一丝怅惘不为人知地闪过。
“都说天道难以触摸,大概就是如此吧。”
婉君给出了一个很玄的答案,却又让顾灼的心里好受了几许。
“你说,人类能够在这世界上生存的下来吗?”
顾灼又抛出一个她的疑问。
“都说人定胜天,做了才会知道。都有他存在的理由。”
婉君这次给出的答案充满了鼓励,但是顾灼还是不满足,她又问。
“我真的能够做到吗?”
婉君叹口气,“要相信自己。”
“其实我也害怕,我一直都只埋头学习,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抱负,我很羡慕庄子的无为,我也想顺应自然。可就怕顺应着顺应着一切都砸了,就好像段笑不要我了,我都只会顺应一样。”
顾灼仰起头,露出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懦弱?我是不是做得很不对,这样会丧失很多?”
她又低下头去,“我觉得我心里应该有病,可能需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很多东西我都只会顺水推舟,以前我会很自己找理由,说是我自己懒,随意,放肆。”
“可现在,我好像觉得我是真的病了。怎么办?”
小青龙蜷起尾巴裹住流泪的顾灼,他不懂这些古怪的想法,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对,顺其自然不争不抢,又有什么不对?
所以他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婉君。
婉君的手掌还贴在顾灼的发顶,思绪却飞得很远。
如果顾灼这个是病了,这天下的所有生物心里大概都或多或少都有着病吧。
他苦笑,他又何尝无病,又哪来的资格来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