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顺便把地上打理干净啊。”
林袭嫌弃地瞥了一眼满地的血水,对着二愣子又吩咐道。
她真的是对二愣子越来越随意了,这样会不会惹得二愣子哥哥讨厌?
林袭开始不确定了,想了想,她莲步轻移,跟了上去。
二愣子人高马大走得又快,不过前脚后脚,林袭就看不见他了。
“二愣子哥哥。”
林袭老远就看见灶房的柴门开着,她遥遥地唤道。
“别,别进来。”
二愣子严肃地声音从屋内传出。
林袭定住了脚,屋里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停地响着,她有些疑惑,就小心地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里探。
好大一条浑身翠绿的青蛇!
二愣子正举着擀面杖试图去挑盘在梁上的青蛇,他探着身子,双目紧盯黄色的蛇瞳,蛇一伸一缩地吐着鲜红的信子,半挺着脖子,左右摇摆。
擀面杖就要碰到蛇身了。
“千万不要动!”林袭一步踏出,连忙阻止。
二愣子停住手,擀面杖在空中轻微晃动,他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林袭面色凝重,压低声音,放缓语调,一步一步轻轻移动脚步。
“这是竹叶青。你看它体背呈草绿色,腹面呈草黄色,体侧有白色纵线,尾短具缠绕性,我们叫它焦尾巴,毒性很大。”
竹叶青的蛇信吐得更快,要糟!
林袭心中焦急,嘴里也不敢怠慢。
“慢慢后退,千万不要发出异动,它在伺机发动攻击。”
二愣子额角冷汗滴落,他冒着汗的手心紧紧攥着面杖,大脚掌朝后退,刚退离一步,脚掌还没踏实,面前的竹叶青就探起身子欲朝前窜。
二愣子大叫一声,手里的面杖挥舞的如同大锤,在空中划过完美的曲线,砸实在竹叶青身上,常年打铁的大力一下子就将竹叶青轰在了墙上。
一下打完,不等竹叶青翻身,他立即转过身扯住林袭的手臂,就几步匆匆退出屋外。
二愣子拉着林袭离的老远,才有空擦了擦额角的汗,他黝黑的脸庞上肌肉抖了抖,刚刚实在是太紧张了。
“怎么会有竹叶青的?”
他还没回过神来,问话也问的下意识。
林袭想了下,“大概后窗没有关,从后面竹林爬过来的。”
“你这屋子太危险了,还是要往村里去去,你一个女孩子和个老汉,忒不安全。”
二愣子蹙着眉再次催促林袭搬家,可这不是搬不搬家的事,是穷不穷的事。
林袭也很无奈,只好安慰道:“都这么多年了,没事的。再说我这不是有唤蛇曲呀,你快教我吹笛子,以后就不用怕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二愣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林袭看似柔弱内里却有着一股子犟性,如果一次说不成,想她改变主意难着呢。
“昨儿忙活了一天给你换吃食的事,还好吃的到位了,那明儿凌晨吧,就你家后面那竹山,我们去练练。趁这会儿,我先教你认认曲谱。”
二愣子瞅着林袭腰间别着的紫色笛子,发现这吹笛子的事恐怕还真得摆上日程,但愿这曲子配着这笛子真能呼蛇,起码这安全有点保障。
“恩恩。”
哎呦,真不容易,终于答应教我吹笛子了。
林袭兴奋地小脸通红。
她才不怕蛇呢,这乡里乡外的,半夜走道上,脚边都有蛇窜来窜去的。
第五章
林袭将房里的桌子拖到了院子里,拍了拍小矮凳儿,笑的一脸讨好。
“二愣子哥哥,你坐你坐,不要生气嘛。这字儿也不是一日认成的呀。”
这谱子上的字对她来说是真的生僻嘛!
二愣子想教她认谱儿,结果字她就弄不清,这责任也不在她呀,没上过蒙学还不是家里穷。
林袭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家里穷好像也是个借口,主要还是她懒,好像这个说起来也不光荣。
她服侍着二愣子坐下来,站在他身后,细儿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二愣子的肩膀上,揉捏着。
二愣子浑身肌肉虬结,若是大夏天打着赤膊呆在他的铁炉旁,你定会瞧得一身的腱子肉油亮油亮的,他身上隆起的肌肉都是硬硬实实的,光是这么看着,就有一股迎面而来的充沛的生命力。
林袭使着最大的劲儿按着,一张俏脸苦巴巴的,这才刚捏,她就觉得手腕酸疼,手下的肉就跟石头似的,比和面都难捏。
二愣子低着头浑然不觉身后的抱怨,粗壮的手指捏着纸片儿,憨厚的大脸上满是愁容。
他这也是第一次为人师啊,字儿不就是这么认的,他老师就是这么教的呀。咋到了小袭儿这儿就这么难。
林袭捏着手累,她眼珠子一转,干脆锤了起来,结果本来还白皙的手背刚一用力,整个嫩肉就像砸在了石头上,眼见着就红了,她嘟着小嘴儿,不乐意了。
“你干脆直接教我怎么吹吧?字儿又不常用,谁家写个书信啊,会说就行了,要求太高。”
这话说得二愣子哭笑不得,可想想不也是这个理儿,隔绝的村落,文字没灭绝就算可以了,还要求所有字儿都会,真是难为小袭儿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看着小袭儿嘟嘴埋怨的样子舍不得了呢。
“好吧,这首曲子挺短的。笛子给我,我先完整的吹给你看。”
二愣子接过紫笛,指腹抚过,他将笛子横在嘴旁,厚敦敦的嘴唇轻碰,闭上了眼睛,一股莫名的韵味突然出现。
林袭好似觉得那个憨厚的壮汉,此时此刻是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她不曾见过,但却听爹爹说过的有着那种看着就赏心悦目,与村里莽汉不同的气质的人。
二愣子的手指灵巧地在笛身上飞舞,一连串流畅多变的音节恍若起舞的蝴蝶从他的手下展翅高飞,肆意的曲调又似调皮的风儿穿过林间,撩拨水面,越过山丘,笛声越发和缓,就在一切将止之际,二愣子的指腹熟稔在笛孔上滑过,一刹那好似挑起了雷电。
凭空一道闪雷,笛声嘎然而止。
林袭呆愣愣地抬头,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了。
二愣子也抬头望着云朵厚重的天空,蹙着眉放下了笛子。
“要下雨了。我先教你第一段的指法,你看看。先是这样,然后这样,嗯,再重复一遍。”
二愣子的教学方法看得林袭一愣一愣的,半天时间,林袭才好不容易记住了大概的手法。
“你先练着,我估摸着明早上也不用去了,”二愣子站起身,忍着笑,“嗯,学吹笛子呢,有一个头等大事,就是先吹出音来,你自己按着指法慢慢练啊。哥哥我要去打铁了。”
说完,他就匆匆地走出屋外,蓦然发出一声洪亮的大笑。
“怎么了这是?”
林袭莫名其妙地眨眨眼,这笑点太奇怪了!他笑什么呢?
林袭用手指擦擦自己的脸颊,看看手指,不脏啊,有啥好笑的,神经病。
她用袖子擦擦笛子,学着二愣子的样子嘬着嘴唇,往孔里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