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头似乎是被我的歇斯底里给吓住了,慌忙一打方向盘,就掉头了.......这里是条断头路,一片拆迁区,几乎看不到车。
“这里是哪里?”
“江城,夏秀区........”
走得并不远,没几分钟,就看到了困住我,羞辱我的两层小楼。小院子里不断的有人在走动,似乎是在运送伤员........
这个时候,平头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似乎知道我要干什么,冲动的喊,“你个狗日的,到哪里了?等你黄花菜都凉了........在我后面?”
平头下意识的朝后看了看,果然,好几辆面包车已经呼啸着跟了上来.......
虎子脱掉了他的衣服,正在替我绑扎肩膀上的伤口,“叔,你得去医院,这里的王八蛋都交给我们吧!”
我摇摇头,“好了,停车!”
平头也是很兴奋,“叔,我跟你一起!干死那帮王八蛋!”
我却异常的冷静,“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平头赶紧听话的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继续冷静的道:“下车!”
“叔,没事的!车都是报废车套牌,我们都戴着口罩!这里又没有什么摄像头,往那边两里地,就是长江。我已经让周家兄弟开着咱们公司的快艇在那等着呢?都计划好了........不会有事的!”
我拉开了车门,径直走了下去,掂量了下手里的枪,来到了驾驶门口,拉开车门,“平头,虎子!你们已经为叔做得够多的了!你们还有很长的人生,叔已经废了!没必要带着你们一起死!下来,回去,好好的过日子!”
平头犹豫了下,但是还是听话的下车,让出了驾驶室,我坐了上去,深呼吸一口气,目视前方,前方那个黑监狱.......那里便是这个世间最丑陋,最肮脏的地方........我要压抑住一切的愤怒,悲伤,让那里成为现世报的标本........
所有的不公,都是源于我们懦弱!
所有的特权,都是源于我们善良!
也许那里下一刻变成血海,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哪怕只是那么一次抗争,都是可以让它们收敛一点的.......
也许微不足道.........但是总得有人去做,有人可以在这朗朗乾坤下,发出萤火之光.......
我们是虫子吗?
它们忘记了:世人皆是蝼蚁,是人皆有一死!
........
发动车子,踩油门,加油门,毅然决然的冲进了小院子,冲进了这个世间最丑陋,最肮脏的地方........
不怕死的人不多。现在的我算一个,可是他们都不算!
撞翻了几个人后,拿着枪,浴着血的我,就那么朝天一枪,厉喝着,“不想死的都给老子趴下........”
然后他们都趴下了........全无了往日的仪表堂堂,颐指气使,威风凛凛.......都特么的在虚张声势,只有我一个人很认真.......
有几个胆大的,发动了车子,朝着我撞了过来,我只能躲避......
车子冲了出去,就要冲出院子门的时候,却被迎面的几辆面包车截停,然后下来一大帮戴着口罩帽子的小青年,泼皮无赖一样,挥舞着钢管,像是当年抢工地一样,无法无天起来........
他们没有走。
我也不能再喊他们的名字。除了感激,还有什么?
我指挥着他们把所有人都赶进了二楼,
搜光了他们身上所有的手机,找来了很多的手铐,把他们拷在了一起,封闭大铁门,开枪打坏了机械锁.......
我一直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棒球棍,送进来一个,我会毫不犹豫的照着他们的嘴巴来一棍子,打得他们门牙飞崩,血光飞溅........
只有这样的发泄,才能让我撑下去.........
我暴涙吗?不啊,我在流泪啊,泪流满面啊........
。。。。。。。
我还得再撑下去,是的,撑下去,无关信念,只有仇恨!
........
来到了二楼这头的监控室,看到了很多的监控。才发现这里关着的不止我一个........
我叫来了平头,让他们走。
他们这次很听话,都走了,也带走了这里所有的监控。
我的心是凉的,凉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冷。
我的世界怎么会突然塌陷成这样?怎么会突然就走进了绝路?
不知道啊!
但是,我手里的枪告诉我,杀死这里的小角色根本就无济于事,我等着他们增援,等着来个大点的,最好是那个叫春的女人来,哪怕是死,也得找个对等的垫背的不是?
可是那些监控里的骇人听闻的暴行........又让我改变了想法!
我甚至看到了一丝翻盘的可能性........
于是我打给了陶哥。
陶哥的声音很疲惫,“你好,哪位?”
“我,江游........”
他陡然惊呼,“你.......你被放出来了?”
我淡淡的回答,“没有!我是自己跑出来了,我被关在了一间黑监狱里,在江城,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陶哥语气很绵软,“江游,我姨父这件事可能过不去了.......姨父就是我们这个家族的旗帜性的人物,他倒下了,我也被边缘化了,我叔叔,我舅舅,也已经被问过话了,估计马上就是被停职,被审查.........”
我想了想,“这样的话,那就是我们互相帮助了........”
“什么意思?”
“现在我控制了这里!但是敌人肯定会马上来增援的.......陶哥,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姨父倒不倒的关键是不是我?国宇药业根本就没有贱卖你是知道的!如果我清白了,我能发声了,那么姨父是不是也就清白了?”
陶哥蓦地紧张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你控制了那里?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被带到了红岭的黑监狱,我现在正当防卫控制了这里。你要做的就是,发动你家现在所有的资源,来接手这里。把这里完完全全的打造成黑监狱........”
只要这个黑监狱曝光,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受害者的身份发声,说出国宇药业被贱卖的真相。那样的话,姨父都可以脱身........
陶哥有这个资源的。他叔叔,他舅舅,他的表弟表妹,什么堂兄堂妹,还有外甥外孙,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在公安系统内。还有什么门生故旧,一荣俱荣的派系,朋友,战友,这是一股不可忽视,却足够强大的力量。
我接着道:“陶哥!你也知道结局的!姨父倒下了,你也看到了,你这个家族就是摇摇欲坠了。几十年,几代人辛辛苦苦得来的局面,你要在你们这代人手里毁于一旦吗?”
家族存亡之际,需要一个敢于挽狂澜于既倒的铁腕人物。
我深吸了一口气,“陶哥,生死存亡!等死,还是殊死一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利害关系已经阐述得很清楚。姨父倒下去了,这个家族也就算是完蛋了。
陶哥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你有多大把握?”
“十成!”
“你哪里来的自信?”
“因为我问过老天,他说他是瞎的.........”
“什么意思?”
“因为他都看不下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老天不是看不下去了,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毕竟,若是论起祭品的丰厚,我们这样的人,哪里是红岭的对手。
过了许久,“你说怎么办?”
“你家族能动用的资源,绝对靠谱的,马上来控制这里,带着媒体,曝光这座黑监狱........”
“可........”
“不用可是,这里的监控,一旦昭告天下,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都会撇清关系的!”
“好!你给我位置!”
........
慈悲暖不了世界的凉薄,善良救不了人间的无辜!
如果说我想干什么?那当然是冤有头,债有主!
我掀翻不了红岭,但是我可以杀光那帮狗艹的........
我安静的坐在了二楼的阳台上,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警车入关而入。红岭的支援没有来。
大概是觉得我逃脱之后,只会顾着逃命。又怎么会想到我会这么决然的杀回来........
我依旧强忍着悲痛!
悲痛转换不成力量。就算可以,转换成的力量,在强大的红岭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这里的狗腿子,杀了他们我就不可能站在阳光下,继续跟他们周旋。
我也不想因为我的莽撞,从此亡命天涯........
所以,我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所以,我以受害者的身份,在镜头前,陈述了我这一两个月受到的种种折磨,并且很平静的讲述了收购国宇药业的来龙去脉........
然后,我就被陶哥带到了医院,接受了枪伤手术........
当我从麻醉中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左冬薇。
曾经贵气逼人的她,终于憔悴了........
洞若观火的明眸,终于夹杂了淡淡的忧伤........
贵气是身份给的。如今她爸已经身陷囹圄。洞若观火是自信来的,家族剧变难免忧伤........
她尽可能安静的看着我,“我们炮制的新闻,和你的自白,都被卡了。发不出去.......”
确实,这件事的关键点,就是一定要广告告知,形成足够的舆论力量,才能让那帮人吃哑巴亏。
因为正规的监狱,我国法律明确规定是严禁刑讯逼供的。那些视频里的内容,完全亵渎了这神圣的法律。那么,那里肯定就只能是私人监狱......
只要是私人监狱的说法成为共识,那么我这个受害者的身份,在那里所作所为都是正当防卫。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我还可以继续站在阳光下、
“陶哥呢?”
“已经失联了.......被抓的人,也已经都被带走了,案子也被别人接手了。估计你也很快不安全了,.........估计下一步,就该是逼我家把你交出来了.......”
我看看我肩膀上的伤口,“我的伤势严重吗?”
“贯通伤,不是很严重。我一个表婶亲自给你做的手术!静养的话,半个月就可以下地!”
我很黯然,“我得回老家.......送我爸最后一程........”
左冬薇也很黯然,“说说就好!你知道的,你家里附近会有多少人,等着你自投罗网!他们拼命的压制这件事,已经是鱼死网破的地步了。你回去等于送死!”
我知道她说得很对!
不由得鼻子一酸........
左冬薇站了起来,“叔叔已经下葬了!你有一帮好朋友!挺让人羡慕的........不像我家,我爸没出事的时候高朋满座,如今我爸出事了,一个个躲我就跟躲瘟疫一样.........“
她似乎也想到了她父亲现在的苦难,眼角的泪花滑落,只不过她收敛的快,别过身去,悄然擦掉,“我给你准备了些纸钱,香烛!我想你用得上........”
走到了墙根,搬过来了一张小桌子,摆上了香烛,摊开了白布,一个简易的灵堂就布置成了.......
我木然的看着她做的这一切,看着她拿过来一沓纸钱,递到了我的手里。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下地,勉强站稳,散开手中的纸钱,一只手高举在额头,按照我们这里最高的祭祀礼节,下跪........
想起父亲那瘦弱的身体,佝偻着腰的样子,不由得失声痛哭,贴着纸钱的额头,重重的磕响........再也不起........
恍惚间,记事起,父亲总是把我和弟弟举高高,然后左手抱着自己,右手抱着弟弟,健硕的行走在田间地头,那晚风好轻柔,那夕阳好唯美........
恍惚间,懂事的时候,他已经被生活压弯了腰,不再那么开心,变得寡言少语,也变得早出晚归,没有了儿时的健硕,只有双手日夜辛劳的粗糙,干裂.......
恍惚间,为了节省一张车票钱,只把我送到汽车站,扣扣索索的从里袋夹层里掏出一堆有零有整的钞票,塞到我的手里,那天的父亲已经满脸皱纹,笑容也是那么卑微,甚至有些惭愧的跟我说,老大啊,等下个月拿到工钱了,有三千多快呢,到时候你在吃点好的,这段时间啊,你省着点花........
那天的汽车站,骄阳似火,大地干涸,我与他相互转身,我们都知道我们的眼泪掉落,滋润不了大地,却滋润了我们彼此的心田.......
再后来啊,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蹲在墙根,默默的抽烟,看到我和弟弟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笑。我总说,爸,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你也总会笑眯眯的回答,等抱上了孙子,一定戒,一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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