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笼罩了北山。
十六卫要回去了。
而和他们来时相比,北山的变化已是可以用翻天地覆来形容了。
曾经一个个孤零零的土丘上,被开凿出了一个个窗口。
而这些窗口,将是今后陇右道百姓安身立命的所在。
张楚站在一处高岗上,望着大军缓缓离去,也是无比感激,拱手高喝:“诸位将士,我张楚,谢谢你们了。”
“也替陇右道万众百姓,谢谢你们了。”
“大唐万安,陛下万安!”
张楚振臂高呼。
陛下能做到这一步,也已是不容易了。
“大唐万安,陛下万安!”
“大唐万安,陛下万安!”
“大唐万安,陛下万安!”
“·······”
十六卫的将士们拍着胸膛,齐齐吼道,震天。
“感谢你们啊,将士们,感谢你们,如果可以见到陛下,替我们向他老人家带个好。”
“将士们,一路保重,多谢你们今日的帮忙,谢谢你们。”
“走好啊,走好,老头子我辈子都记在心里。”
“········”
石老头等一群已经聚拢于北山的百姓,也都是用力的挥舞着胳膊,真心实意的朝十六卫将士表达谢意。
今天,他们真的是帮了一个大忙。
李君羡就在人群中,他深深望了眼站在高处的张楚,而后一抖缰绳,率领金吾卫和玄甲卫,遥遥冲向了长安。
十六卫走了,北山这里瞬间就感觉空旷了很多。
秦琼,程咬金,尉迟敬德他们相视一眼,也向张楚告辞了。
“诸公,不留下吃个便饭?”张楚挽留邀请。
秦琼摇摇头:“时间不早了,改日吧,等你什么时候解决了这里的粮食,我们再来。”
“秦公这话········”张楚搓搓手,苦笑一声:“诸公今日也辛苦了,一顿饭,总是管得起的。”
“改日吧。”秦琼仍旧拒绝了。
北山如此艰难,他们真的是不舍得多消耗一口粮食。
“这样啊。”张楚望了眼石老头等人衣衫褴褛的样子,点点头:“也好,这里反正,今日吃不上什么好东西,等改日,安顿下来,某家在这里请诸公,吃火锅,饮好酒。”
“一言为定!”秦琼一口应下:“咳咳咳······”
“天色不早了,张小子,我们走了,别送了,站着吧,走啦。”
秦琼止住了张楚的送别,带着程咬金尉迟敬德他们,走到拴马的地方,再朝张楚挥了挥手,便一同上马,消失在北山的尘埃中。
夕阳要落山了,晚风更大了些。
北山的泥土,重新被席卷了起来。
张楚眯着眼睛抵挡风沙,努力的睁开,目送秦琼等人背影消失在远方。
秦公他们,今日也真的是尽力了。
想想秦公已是有些孱弱的身躯,张楚心中也是有些酸楚,北山多风,天寒地冻,秦公干咳了好几次,每次过后脸色都有些蜡黄。
虽说每次干咳,秦公皆极力压制,可每一次张楚都看在眼中。
想想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唐单挑王,那时是何等的威风英姿!
这才多少年,说实话,这副病弱模样,张楚有些不敢相信,他就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秦叔宝。
想想那般记载:叔宝每从太宗征伐,敌中有骁将锐卒,炫耀人马,出入来去者,太宗颇怒之,辄命叔宝往取。叔宝应命,跃马负枪而进,必刺之万众之中,人马辟易。
也正是因如此勇猛,所以,多病,多伤!
秦公曾言:吾少长戎马,所经二百余阵,屡中重疮。计吾前后出血亦数斛矣,安得不病乎?
如此,贞观十二年,秦公逝!
张楚深吸口气,幸好,现在还有时间。
视野中皆是尘埃的时候,张楚收起目光,转身,朝着石老头他们走去。
“张郎君!”
见到张楚走来,众人‘哗啦’一下围住。
张楚整理了下心情,冲他们露出轻笑,寻了个窑洞,依靠着土墙,吩咐道:“去吧。”
“捡些柴火。”
“等会好生火。”
众人闻言,立马散了。
张楚用手摸了摸土壁,若是用指甲特意寻个角度,用力抠,倒是能抠下来些许泥土。
其他方式则不易。
这强度,足够用了!
张楚拍拍,双手交叉放在腹前, 斜靠着休息,别说,还真挺舒服。
听着窑洞外呼啸的北风,洞内却安然无恙,虽说也有些细风溜进来,可只需要找些杂物简单捆绑出来一个洞门,就又能抵挡八八九九。
窑洞,不愧是人民智慧的结晶,真的是好东西。
张楚很满意。
他抻了抻腰,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合上了眼睛,小憩。
折腾了这么一天,张楚也感到了些许疲累,更别说,还有粮食这件事急需解决。
想起来这件事,张楚的眉角,轻轻一颤。
粮食·······
看来,自己这一次做的事,不知不觉的又得罪了一众朝中诸公啊。
也是,诸公都已商议好,把陇右道百姓遣回陇右道,自己突然这么插了一手,嘿,他们定是觉得自己脸上无光,甚至不少人怕是还会觉得是自己故意和他们作对,水光溜滑的脸被自己搧的火辣辣呐。
有必要吗?
他们啊,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的脸面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吗?
或许······压根就没有想过。
若是真的想过,也不会干出来这些事了。
毕竟,这些高门贵胄,和谯国公这般还不一样,谯国公是从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知道百姓的难处,了解百姓的不易。
谯国公可以承认自己错了,可以认识到不足便及时回头。
但他们从出生就高高在上,怕是自己的辞典里就没有‘自己错了’这四个字。
张楚眉头皱了起来。
此事就算去找了陛下,怕是户部那边,也不会松口,毕竟遣回百姓这是三台皆通过的事,户部一口咬死自己按令行事,便是陛下都没有法子。
更别说,此事的诏令上,陛下大印就在上面。
自己还没有那个脸让户部主动更改,再说了,户部压根就不想改!
去找玄空?
让玄空筹集?
这倒是是一个法子,但,如此做了,自己和玄空的关系将再也瞒不住了。
化整为零,暗中寻找百姓,分散购买,然后背到北山来?
张楚手指挠了挠额头,这法子,倒是也行,可,太麻烦了,而且若是对方真的提防的话,很容易就能识破。
微微皱眉。
一动不动。
突然,张楚双眸猛地睁开,他想起来了一件事。
司农寺太仓署······
吕亮不是说皇城里还有一个太仓署的仓库吗?
只是被户部征用了,说是征用,可并没有什么文书确定,而是太仓署闲置,户部直接就拿过去用了。
毕竟,户部强势已久霸道无比,司农寺这小衙门,人家懒都懒得多看一眼,更别说走流程交换文书了,丢不起这个人。
而这一个仓库,不多不少,可正是一万担。
嘿!
或许,粮食,有了。
我仓库里存放的粮食,和你户部有什么关系?
哈!
张楚一拍大腿,兴奋无比。
你户部不是一毛不拔吗?你户部不是什么章程已定,不好更改吗?去你妈的!
明日,拉粮!
心中主意定下,张楚没由来的松了口气,也就在此刻,窑洞外,一片欢腾。
京兆府的两千担粮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