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除夕了。
秦川府里没有冀州长乐府中的愁云惨淡,相比于前几日,这里的欢快更多了。
公孙幽离来了。
原本张楚是想着,这丫头在长安举目无亲的,虽说有几个徒弟在身边,可显然,她的徒弟们是没有空在元日和她一起庆祝的。
神仙里毫无疑问,元日那一天,将会比往常更要火爆,公孙幽离的徒弟们要稳稳把持住她们已经排名头甲的摊点,自然,便是连一口喘息的机会都没了。
所以,可以说是无处可去的公孙幽离便被张楚接到了府中。
找到公孙幽离的时候,这丫头正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客栈里,呆呆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大街,好似自己是长安的画外人。
张楚终究心软。
这会,她正和吴娘,大花她们鼓捣最后过年所需的两种酒。
一种叫屠苏,一种则是椒柏。
据说这两种酒,前者可以辟邪,后者则是可以避开瘟疫。
等到元日那一天,不论是祭祀还是讨个彩头,都少不了这两种酒的存在。
尽管,这两种酒的味道,别说和秦川酒相比了,便是和长安热销的三勒浆或者说普通烈酒都要难喝。
谁叫这两种酒都是用各种中草药浸泡的?那味道能对咯?
不过,占据着习俗的原因,到了过年前后,这两种酒则会一跃成为最热销的酒。
毕竟,大批的普通百姓人家,除了购买外,自己是不可能酿酒的。
书房中。
褚忠端来了一盆温水,张楚细细把手上的泥土清理干净了。
最后一挂鞭炮也封好了,虽然数量不多,但足够用到上元节了。
要不是昨日宫里来人了,送来了蜀中竹,张楚也回给了他们几挂鞭炮,不然,这鞭炮早就做好了。
老式鞭炮并不难制作。
还记得小时候,不像是后几年那般颜色统一的鞭炮,可以说是各种颜色的都有。
其中最有特色的便是用报纸成卷,然后把火药放进去,以泥土封住两侧,别说,这种老鞭炮还真的是很响。
十里八村都有小作坊自己鼓捣生产。
只是可惜,随着后来鞭炮生产越发规范,这样的老式鞭炮,便再也不见了。
虽说大唐没有报纸,但四书五经这样的书,随着秦川印刷厂的量产,价格越发便宜了,用这些书本来制作鞭炮,倒是刚刚好。
“先生,那片荒山,学生已经托人买下来了。”
“等到开春,便能直接开采,只是距离北山还有些远,这钢厂,是不是想着朝那里移一移?”
褚忠见张楚开始擦手了,才赶紧询问道。
那片荒山,便是张楚好不容易寻到能够开采的铁矿石矿脉。
现在,他已不好出面购买了,自然,这事便交给了褚忠。
不得不说,褚忠相比于之前,已是成长了太多,虽然皮肤黑了不少,不再是曾经的世族公子哥,可干起事情来,却更是利索干练。
张楚想了下,直接摇头。
“这倒是不必了。”
“北山有煤,而且更为靠近渭水,若是靠近铁山,虽说铁矿运输能方便点,但煤炭,用水却不便了,而这两个东西运输起来,还不如铁矿运输方便。”
“还是原有位置。”
“过了年,钢厂先不管,我给你说的焦炭厂,先立起来。”
张楚再一次强调了布置。
俗话说得好,炼钢先炼焦。
想要把炼钢的温度升上去,就少不了焦炭的使用,若是只使用普通煤炭,就算把窑炉修建的再好,温度也很难达到炼钢所需的温度。
至于焦炭如何炼,倒是不难。
焦炭便是普通煤炭经过高温燃烧后,所留下形成的结晶。
只是,别看简单,却无比重要,如何调整钢铁内的碳含量,主要就是由焦炭来控制温度而达成的了。
“知道了,先生。”褚忠立马应下。
“明天就是除夕了,北山煤矿上的,那些从陇右而来的百姓,心思如何?过了年,天气就要转暖,转暖后,有没有人想着继续留下来?”
“还是说,大部分都想着回去?”
张楚比较关心这一点。
虽说北山煤矿现在不仅仅只有陇右百姓,还有不少从整个京兆府招纳过去的工人。
但,陇右百姓仍是主力,更主要的是,这批人从刚开始便参与其中,技术等各方面,绝对不是后面再招纳的工人能比的。
若是他们离去了,对北山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当然,此事要看人家的意愿,终究强求不得。
褚忠皱了下眉角,思虑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先生,学生暗地里旁敲侧击过,虽说,从刚开始这些百姓都想着回家,到现在,已是有一批百姓想要就此在北山安家了。”
“但,想留下来的不过三成左右,终究还是少数,大部分还都想着明年开春后,返回故乡。”
褚忠汇报道。
张楚颔首,他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显然,这个结果,一直在他的意料之中。
唐人重故土。
便是那些在长安位列高位的公卿,还都想着告老返乡,落叶归根,埋葬于故土呐。
更别说这些普通的,土生土长,一辈子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故土的普通百姓了。
“先生,要不过了年,我找他们一个个谈谈?”褚忠请示。
张楚直接拒绝了:“不必!”
“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某家之前也答应过他们的。”
“北山煤矿和他们,终究也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人家帮咱们建立起了北山煤矿,咱们给人家工钱,除外,就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了。”
“终归在他们。”
“不过,该咱们做的,咱们也得做好。”
“等到了过年,学堂,药铺都要引过去,正儿八经的住所,公厕,甚至于洗澡堂,大食堂等等也都要开工建设。”
“咱们把巢穴筑好,不怕没有鸟儿安家。”
“让他们自己去选择吧,只是你也要做好再一次招人的准备,不要影响了北山煤矿的生产。”
张楚吐了口气,缓缓道。
褚忠正要颔首,张楚突然又开口道:“对了,过年了”
“北山煤矿的工人,该回家的也都回家了吧。”
“是不是留在那里的,差不多都是陇右道的百姓了?”
张楚询问。
褚忠立马道:“先生,是这样的。”
“京兆府周围的工人,大多都已回家,剩下的也都是和陇右道百姓一般,拖家带口一同来了北山的人家。”
“去!”闻言,张楚立马吩咐:“现在去大食堂一趟,明日就是除夕了,让大食堂张罗一场好菜,好酒,好饭,入夜前,送到北山。”
“这一年,北山百姓苦啊。”
“不论明年如何,总得给这一年,画个圆满的句号。”
“他们,该好好放松下。”
褚忠一愣,而后眼睛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
张楚瞟了他一眼。
“这不是某家故意笼络人心。”
“这是某家,真心实意,并无其他所求。”
不过,褚忠却是搓着手,猥琐笑着连连点头:“是先生,弟子,懂~~~~~~”
“滚!”张楚笑骂。
“弟子告退!”褚忠身子一震,立马行了一礼后,不敢再有任何耽搁,大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