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那一日的大雨对于刘病已而言,是浪漫美好的回忆,而对于深处大汉帝国权力中心的另外一些人来说则不然。有人堂而皇之地在城门附近,公开自称是卫太子刘据,这可不是小事,这是足以撼动帝国的大事。虽然京兆尹隽不疑命人将那个自称是卫太子刘据的人押走了,可这并不意味着问题就结束了,恰恰相反,这只不过是问题的开始。
灯火通明,到处都点着灯,京兆府的监狱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亮堂过,监狱里里外外都有狱卒和衙役在把守,很显然,今天必定是有重犯要犯要审讯。
一间封闭的审讯室里,一名身着黄衫的中年人手脚戴着镣铐站在室中,而他面前不远处一张冷峻而威严的脸正瞧着他。
隽不疑瞧了这黄衫人几眼,终于是爆发了。
“砰!”隽不疑怒拍惊堂木,厉声问道:“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为何要冒充卫太子?”
“我没有冒充,在下正是刘据,在下乃是孝武皇帝长子,后因江充查出巫蛊,所以起兵谋反,失败后,怕被皇帝追杀,一直逃亡在外……”黄衫人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瞅着隽不疑的脸。见隽不疑脸色越发的难看,他的声音也越变越小。
“胡说八道!”隽不疑怒拍桌案打断道:“卫太子刘据早在征和二年就已经在湖县上吊自尽了,哪里来的一直逃亡在外?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啊,动刑!”
隽不疑话音刚落,一旁立即便有一名身体强壮的狱吏拨弄炭火炉子,那炉子里的炭已烧得火红,炉子里的烙铁也烧的火红。狱吏拨弄了番,拿出里面的烙铁,走近那黄衫人,那烙铁已被烧得火红火红,如同火山岩一样,这温度起码也有上千度。那烙铁一靠近,黄衫人立即便感觉到一股热气在往身上冲。倘若这烙铁要是烙在了身上,那身体岂不成了烤肉。狱吏似乎是有意要增加黄衫人心中的恐惧,他把烙铁贴着黄衫人的脸上下移动,烙铁的红光照在脸上,除非真是不怕死的铮铮铁汉,谁能不恐惧呢?
“我招,我招!”黄衫人终于是抵挡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声说道。
听黄衫人说要招,隽不疑朝狱吏挥了挥手,狱吏收回烙铁又放回炉子里。
“说吧,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隽不疑语声温和,不过目光却依旧犀利刺眼。黄衫人远离了烙铁的威胁,抬头想喘会儿气,可是一接触到隽不疑的目光,立即又把头低下去了。
“小人名叫成方遂,夏阳人,目前定居在湖县!”黄衫人说道。
“哦,湖县?”隽不疑略做停顿,才又开口:“很好,继续说!”
“呃,小人从小家贫,平日以占卜为生,前些日子,有一个自称是前卫太子的属官的人向我问卦。期间他说我的相貌不同寻常,很像十年前在湖县故去的卫太子!”黄衫人说道。
“嗯,继续说!”隽不疑平静地说着,语气中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听了这名问卦人的话心里想:既然我长得很像卫太子,而卫太子已死,那我何不冒充卫太子,去长安城试试。卫太子为人贤明,虽死了多年,长安周边仍有不少百姓想念着他,如果我如今冒充卫太子来长安,说不定能博个富贵呢!于是,我便诈称卫太子而至北门外了。”黄衫人说道。
“那按你的说法,并没有人指使你来长安咯?”隽不疑提高了嗓音,厉声问道。
“是,并无人指使我,我是自己要来长安的!”黄衫人答道。
“那你是否还记得那位找你算卦的卫太子属官的样貌年龄?”隽不疑问道。他的目光冷峻,让人感到害怕。
“小人,小人不记得了,那人是戴着纱帽过来问卦的我看不清他的脸,也猜不出他多大年纪。”黄衫人小声说道。
“一派胡言!”隽不疑拍案而起怒喝道:“冒充前太子,在闹市中聚众造势,这岂是你一个乡野小民能做的出来的?快说,幕后指使人是谁?那问卦的人又长着什么样?”
“真的没有人指使,小民真得不知道啊!”黄衫人连忙辩解道。
“来人,动刑!”隽不疑喝道。
狱吏再一次从炉子里拿出烧红的烙铁,走向那黄衫人。
“小民真得不知道,大人,小民真得不知道!”黄衫人连连哀求。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隽不疑大人发布完命令后便转过身去,显然是铁了心要让这黄衫人吃一会烙刑的苦。
“啊!”很快一声极度痛苦的惨叫便传了来,接着一股烤肉的味道就弥漫了整个刑讯室。
“回大人,他晕过去了!”狱吏说道。
“嗯!”隽不疑点点头道:“看来这人是真的不知道!”
这时,一名京兆府的属官走过来传话道:“大人,霍大将军在京兆府衙门等您!”
“嗯!”隽不疑点点头,他转头对狱吏说道:“记住了,千万别让他死了,他要是死了,我唯你们是问!”
“是!”狱吏答应道。隽不疑这才迈着大步跟着属官离开了刑讯室。
回到京兆府,府内已满是卫兵,看这架势,隽不疑知道霍光来了。
隽不疑小心谨慎地走进府中,府内大堂之中一人身着蟒袍腰配宝剑背手而立,身体挺拔而威严,周围的侍女和护卫都不敢离他太近。隽不疑知道这正是大将军霍光。
“隽不疑见过大将军!”隽不疑在离霍光十步远处躬身行礼道。
“唔,京兆尹大人等你好久了,来,莫要站那么远!”霍光转过身说。他的语气沉稳而温和,如同一位兄长,没有丝毫权臣的架子。
隽不疑听了走近几步,在离霍光五步远处再次停下脚。
霍光见了也没再说什么,他冲周围一挥手,一旁的侍女和护卫都离开了大堂。京兆府大堂之中便只剩下他和隽不疑两人。
“隽大人,听说那个在北门处自称是卫太子的人被你押回了监狱?”霍光问道。
“是,大将军,在下认为让这人继续在闹市之中呆着只会吸引来越来越多的百姓,而这对长安城的稳定十分不利,所以在下把他押回了监狱!”隽不疑答道。
“那你不怕他真是卫太子吗?”霍光注视着隽不疑问道。
“无论他是不是卫太子他都是罪人,若他是卫太子,当年起兵作乱,兵败后藏匿在外,先帝亡故也归来奔丧,如此悖逆不孝之人,岂不有罪?倘若他不是卫太子,那罪过就更大了,冒充皇亲,哗众取宠,危害社稷稳定,罪当诛!”隽不疑平静地说道。
“不错,隽大人此举甚妥啊,不愧是国之干臣啊!”霍光赞道,他捋了捋胡子接着问道:“那个人押回了监狱,你可审问过了?”
“已审过了,此人名叫成方遂,乃是湖县的一个穷术士,平日以卜卦算命为生,据他说不久前有位自称是卫太子属官的人找他算卦,期间称他长得像卫太子,所以他才动了念头来长安假扮卫太子,以谋取富贵!”隽不疑答道。
“此话可信吗?难道就没有在背后指使吗?”霍光一脸严肃地问道。
“回大将军,此事在下也怀疑有人指使,不过在下对他用了大刑,他仍是坚称没有人指使,所以……”
还没等隽不疑说完,霍光便开口打断道:“算了吧,既是如此也不必追究了,就这样上报皇帝结案吧!”
“是!”隽不疑答道。
霍光既了解了情况,便也无心再留,甩了甩袖子便走了,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隽不疑看着霍光的脸色也摸不清他的心思,只能拱手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