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延年的死给汉朝官场造成了不小的震荡。为了避嫌,在新任大司农选择上,霍光第一次没有参与,而是将候选人名单交给皇帝刘病已,由刘病已自做决定。
这是登基以来第一次自主选择三公九卿级别的官员,刘病已十分重视。
候选名单是由霍光提供的,刘病已把每个候选人的资料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叫魏相的名字上。
“传旨,派人召魏相来见我”刘病已对林安命令道。
林安很快拟好了诏书,发了出去。魏相时任扬州刺史,距离长安有千里之遥。待魏相收到刘病已的旨意赶到长安城时,已是五天后了。
“你就是魏相?”刘病已望着殿下跪着的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问道。
“是,陛下!”魏相抬起头答道。魏相虽不似霍光那样身体魁梧,然而形貌上却有几分酷似霍光,一样的举重若轻,目光坚韧有力。
“爱卿平身吧!”刘病已待魏相站起后,方才开口问道,“丙吉说你的才华百倍于他,是真的吗?”
“丙大人为人谦和,天下皆知,臣与丙大人只见过几面,不过却是相见恨晚,引以为知己。至于才华嘛,臣不敢自夸,还请陛下明鉴!”魏相不疾不徐地说道。
“嗯”刘病已点头又接着问,
“朕听说您还是茂陵县令时。曾有位桑弘羊的门客,冒充御史大夫,住进茂陵传舍,而且态度蛮横,以县丞的拜见迟到了为由,捆绑了县丞;你怀疑其中有问题,将就将这名自称御史大夫桑弘羊的人收捕立案,最后经查实其确系冒充,便将他按律处以死刑。一时县中震动,治安大定,可有此事?”
“此事的确是魏某所为。”
“你难道就不怕真抓了桑弘羊?”
“不怕,若他是真的桑弘羊,随意捆绑县丞,态度蛮横,他便是居官自傲,德不配位,该抓;若是假的桑弘羊,那便更该抓了!”魏相道。
“你就不怕抓了桑弘羊后,他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不怕,因为臣凭借的是大汉律法和一颗坦荡的心,倘若因此而获罪,臣无话可说!”
“好,那我再问你,你升任河南郡太守时,田千秋之子田安在你手下做官为何逃走呢?”刘病已又问。
“说到这事,臣便更觉得冤枉了。臣得到河南郡太守的任命,刚到任,什么都没做,田安便弃官而逃。臣派人去追,对方已经跑回长安,闭门不出。臣实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
“哦,你不解,那朕来告诉你”刘病已笑着说,“你治郡严厉,凡事都依法而行不留情面,田安大概是怕你会揪他把柄,所以才逃的!”
“圣上明鉴,臣认为依法而行乃是治理地方之本,若是因此而让某些人如鲠在喉的话,臣也不后悔!”魏相道。
“嗯”刘病已点点头,魏相坚定不移的态度打动了他,他略做思索又问:“你是如何看待孝武皇帝时的以法治国,和文景之治时的以无为治国?”
“臣以为无论是以法治国,还是以无为治国,都是时代的产物。文帝时,国家建立不久,民生凋敝,所以文帝便采用了道家的无为而治的思想治理国家,让老百姓按照自己想法去生活,国家尽量不要去干扰。这样民生才能复苏。”
“而到了孝武皇帝时期,国家财富人口都已经大幅度增长,这时候,国家面临的问题已发生改变,而且为了开疆拓土,与匈奴对决,必须以严刑峻法去约束百姓,把全国的意志统一起来,所以孝武皇帝改用依法治国是对的。”魏相道。
魏相说话时,刘病已频频点头,等他说完了,刘病已才又抛出新问题。
“哦,那你又如何解释孝武皇帝在位后期社会的动荡的?”
“臣刚才说了无论是依法治国还是以无为治国,都是时代的产物,也即治国当与时俱进。\"
“以孝武皇帝时期为例,孝武皇帝在位时,任用卫青霍去病为将与匈奴十数轮,虽然取得大胜,但于汉朝亦造成巨大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可以说当漠北大战胜利后,孝武皇帝便应当改变国策,该以无为治国,以休养民生。”
“可是孝武皇帝却仍穷兵黩武,继续用严刑峻法统治百姓,这便导致后期天下人口锐减,民怨沸腾,地方变乱频发,国家风雨飘摇。”
“好在孝武皇帝临终前及时醒悟,颁布了罪己诏,改变国策,开始修养民生,这才让大汉朝逃过一劫。”
“嗯”刘病已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您认为眼下,朕该如何治国,是该继续继续以无为治国还是该依法治国?”
“俗话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咸了我们就多加点汤,淡了就多加点盐,如此简单。眼下汉朝的情形,臣以为当刚柔并济,以依法治国为主,以无为治国为辅,如此才能各取所长,天下大治!”魏相答道。
“好,好个各取所长,天下大治!魏相,你不必再回扬州了,就留在京城,做朕的大司农,朕以后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
“谢陛下隆恩,臣魏相必当粉身碎骨以报陛下赏识之恩!”魏相跪下行礼说道。
自此,魏相以大司农的身份,进入大汉朝的权力中心,开始成为刘病已的心腹。这个政治新星的出现并未让霍光警惕,然而数年之后,正是在这个人的帮助下,刘病已成功掀翻霍氏家族,开始中兴之主的宏图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