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信殿后,刘病已并未走远他拐了个弯去了同在长乐宫的椒房殿。
刘病已病了十多天了,这十多天来他无一日不在回忆他和许平君的过往,无一日不在哀痛许平君的离世。
这世上女子虽多,他贵为天子,再找个女人也是轻而易举,可是再也不会有一个女人在无人的时候叫他呆子了,再也不会有人和他一起举案齐眉了。
重回椒房殿,这里的景物一切如常,只是相隔了十几日刘病已却觉得这里的一切陌生得很,像是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由于没有了主人,皇子刘奭也搬到了别的宫殿,交给了奶妈抚育,所以,眼下的椒房殿除了一两个负责洒扫的宫女太监外,什么人也没有,寂寥得很。
虽是初春,椒房殿外的花园里仍开着些耐寒的花,刘病已走到花园里时想起十个月前的某个夜晚,他和许平君一道在殿外散步时,许平君曾仔细把玩这些花,并伸出鼻子在花上嗅了嗅,于是便也仔细去嗅那花香。
物是人非花依旧,睹物如何不思人。刘病已正沉湎于对往事的回忆。
身后突然有人向他跪拜。
“奴才叩见陛下”
刘病已听到这声音,立即转过身来,只见不远处的地上跪着一人,此人看衣着是个年轻的小太监,旁边还有把扫帚,应该是负责椒房殿洒扫的。
“你是谁,怎会在这里?”刘病已问道。
“奴才是椒房殿的太监,娘娘崩后,奴才被押去牢里审讯,后来无罪便被放回来了。奴才现在,被安排负责椒房殿的洒扫工作。刚见到陛下来此,所以前来行礼!”小太监答道。
“哦,原来如此,朕只不过心血来潮随便看看,你忙你的去吧!”刘病已说着转过身,准备离开花园,往走廊处走。
然而小太监的声音却把他叫住了。
“陛下,奴才有事要奏!”
“哦,你有事要奏?”刘病已转过身疑惑地打量小太监,过了会儿方才开口道,“行吧,有事你就说吧!”
“是,小的要奏的是皇后娘娘的死!”
“皇后娘娘的死,廷尉府已经结案,有什么问题吗?”刘病已淡淡地说道。显然他不相信眼前这个小太监有什么新奇的观点。
“是的,此案虽已结案,但廷尉府的结案书把皇后娘娘的死定为无心之失,同时把罪责推给了两个已死的人身上,奴才实在不敢苟同。”小太监道。
小太监这一番话激起了刘病已的兴趣,他走近一步问道:
“哦,那你又有什么想法?”
“那日那碗汤药虽是试药老太监喝过的,可是把汤药端给皇后娘娘,并伺候她服用的却是淳于衍大夫。而且娘娘在服下汤药后曾猛地睁开眼,怒瞪着淳于衍斥问了一句话,那句话奴才离得太远没听清,其他宫女太监们也没听清,但我相信淳于衍大夫肯定是听清了!”
“为什么?”刘病已又走近一步追问。
“因为皇后娘娘说完这句,淳于衍手中的药碗就掉落在地,摔碎了”
“关于药碗摔碎的事,廷尉府的审讯记录我也看了。淳于衍解释说是因为皇后脸色难看,且吐了一大口血,她被吓到了所以才摔碎了碗……”
刘病已话未说完,小太监即抢着打断道:“不,陛下,娘娘当时的确是吐了血,不过她是先质问了一句,随后才吐血的。而她吐血的时候,淳于衍的碗已经脱手,这两者虽是电光火石之间,但还是有先后的!”
“嗯”刘病已点点头,“照你这么说,淳于衍有可能是杀死皇后的凶手咯?”
“是的,奴才认为,在皇后之死这件事上,淳于衍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小太监斩钉截铁地说。
听了小太监的话,刘病已背着手踱了两步,开口道:“可正如你说的,这些都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万一你记错了,淳于衍的确是因为皇后吐血受了惊吓,才致使药碗失手掉落,这岂不诬赖了人家?”
刘病已说完望向小太监,似乎是想听他的解释。
小太监脸上表情却依旧如常,沉稳地说:
“陛下说得对,仅凭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是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奴才还听到一件事”小太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望了眼刘病已才又接着道,
“那天皇后娘娘感觉自己要生产,所以派紫藤去太医院去找淳于衍,可淳于衍那天并不当值。于是紫藤只好托太医院的李公公,让他出宫去请淳于衍。”
“可是那日在廷尉府等待审讯的时候,李公公却告诉我一个细节:他用车去宫外接淳于衍时,淳于衍半路曾在霍府停留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去催促,淳于衍才从霍府出来这才入了宫,而且出来时神色有些木然。”
“霍府?”刘病已一听到这个词,立即皱起了眉头,脑门上似乎一瞬间聚起了厚厚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