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乘坐马车很快便来到了高明殿。走到殿外时,刘病已便听到了孩童爽朗的读书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一听这声音,刘病已笑了,儿子刘奭今年已经八岁多了,也到读书的年纪了,去年他特地任命丙吉为老师,教刘奭读书。
刘病已走进殿中时,丙吉正拿着一卷竹简摇头晃脑准备带着刘奭读。
见刘病已来了,丙吉放下竹简,立即跪倒:“丙吉见过陛下!”
“丙大人请起!”刘病已立即上前扶起丙吉。
这时,刘奭也放下书卷,跪地请安道:“孩儿见过父皇!”
“嗯,奭儿你也起来吧!”刘病已说道,他左瞧右瞧不见王绮云来请安,心中纳闷,便问:“奭儿,你干娘呢?”
“哦,娘在里间和别人说话呢,今天来了个怪人,衣着寒酸,像是民间的叫花子,娘见了他很高兴,一直关着门和他说话,并不许别人靠近,说是只等父皇您来!”刘奭昂着头说道。
刘病已听了,眉头微皱,儿子刘奭刚才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太多,他也不愿去深思。
不过,儿子的话中对王绮云的称呼却让刘病已很不爽。刘奭乃是他和许平君的爱情结晶,他只有一个娘,那便是许平君,怎么能叫别的女人娘呢?
不过,刘病已也不想在儿子面前挑明心头这点不快,他微微点了下头,便朝里间走去。
里间的门是关着的,刘病已敲了下门,里面传出王绮云的声音。
“是谁,陛下来了吗?”
“嗯,绮云,朕来了!”
王绮云立马打开了门。
刘病已走进去,只见房间里点着蜡烛,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却有一个衣衫破旧,头发蓬乱,脸上满是皱纹,身体精瘦,皮肤黝黑而粗糙的老人坐在一把精致的黑漆木椅子上,他的腰间还别了一把木剑。
看到这把木剑,刘病已心头一颤:这人的样貌他不大认识,不过这把木剑刘病已却是熟悉的,那是教过他功夫的王奉光的剑。莫非眼前这人乃王奉光?
刘病已正疑惑,这人跪了下来,行礼道:“草民王奉光叩见陛下!”
果然是他,果然是王奉光。刘病已一时间恍惚了。
五年前,许平君死的半个月后,他曾托王绮云密召王奉光进宫,将寻找淳于衍的任务交给了他。王奉光当时立下誓言,哪怕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淳于衍,不找到淳于衍,绝不罢休。
然而从那以后,王奉光便也石沉大海,再无消息,如今这人终于是回来见自己了。
见王奉光与刘病已开始说话了,王绮云走出去,并关上了门。
“王大哥,这些年你受苦了,你模样都变了,我刚才都没认出来!”刘病已走过去扶起王奉光说道。
“啊,奉光也已是年近五旬的人了,人老了,模样变了也正常!”王奉光笑着说道。
“不,你一定是到过很多地方,风吹日晒久了,才变成这模样的!”刘病已说道。
刘病已的话没错,这四年多时间里,王奉光几乎把整个大汉朝走遍了,从雁门关到辽东,再下江南,到岭南,再到西南,再经蜀中回了关中。
这一路,王奉光不知道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挨过多少饿,睡过多少次山洞,若非他武艺高强,他早就被抢劫的歹人杀了,或是被山中的野兽吃了。
因此王奉光听了刘病已的话,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
“草民既已接受皇命,那便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一点点风吹日晒不算什么!能得陛下挂怀,臣已知足!”王奉光含着泪说道。
刘病已点点头,他端详着王奉光,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
“奉光,五年了,你一去再无消息,此番来见朕,是不是委托你之事有眉目了?”
“草民一直等着陛下这句话呢!草民已经找到了淳于衍!”王奉光笑着说道。
刘病已听了一愣,王奉光五年多没出现,他明白这淳于衍肯定是不好找,所以他刚才那一问,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寄予太大希望。却不料,王奉光却说已找到人了。
刘病已不敢相信,他仔细望着王奉光的脸,见他恭敬地站在那里,一脸严肃,便知应该不是撒谎。
“你说你找到了淳于衍,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没找到人,草民岂敢来见陛下复命!”王奉光说道。
“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可随你一同进了宫?”刘病已问,他迫切想见到这个女人,想知道许平君死亡的真相。
“哦,皇宫内外都有霍家的人,我怕走漏消息,所以就没带她进宫。我把她藏在城外一处民宅里,让两位江湖上的朋友代为看管!”王奉光道。
听了王奉光的话,刘病已点点头。是啊,自己刚才太过心急了,眼下霍家的势力仍很大,若是王奉光带着淳于衍进宫,而被霍家的人知道了,那淳于衍恐怕还没见到自己便已被灭了口。
“嗯,你的说法很对,是朕心急了。”刘病已说着转过话题问,“王大哥,你是怎么找到淳于衍的?”
“哦,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王奉光笑着说,“我起先听说她去了山东老家,就先去了山东,可是去了山东之后却发现淳于衍根本没回来,这是假消息。”
“无奈,我一点线索都没有,只得到处去寻那些会医术的女大夫,因为我想朝廷虽下令不许淳于衍行医,可她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了,一个人习惯了做某一行,便很难再更改。所以我猜想,淳于衍肯定会改名换姓打扮成另一个人,继续行医的。”
“所以这些年,我就在江湖上四处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医术很好的女大夫。我先后见过上百个女大夫,终于最后在蜀地找到了淳于衍。”
“你找到她时,她应该不叫淳于衍了吧?”
“是,她改名换姓了,现在的名字叫骆清,而且容貌也变了,她用易容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还改变了自己的声音,活像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王奉光道。
“哦,那你怎么确定她就是淳于衍?”刘病已好奇地问。
“的确,淳于衍把自己掩盖的天衣无缝,她甚至还学会了蜀地当地的方言,让人误以为她就是土生土长的蜀地人。不过有一样东西,她留下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