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英突然做了个噩梦,她依稀记得是被刘桂清冰块般的手紧紧抓住了,冷得刺骨,像刀子一样扎进皮肤,她吓醒了。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不敢跟冯木兰说。
次日一大清早,邮递员就来送信,“刘桂礼,有电报,拿戳。”
“哪里来的?”
“蔡市医院。”
“清丧速来。”刘桂礼赶到邮局拆开电报,看到内容后就懵了,站立了许久。
刘桂礼回到郑村就叫来两个弟弟商量:“二弟、四弟这事还不能跟妈妈说,她年纪大了,怕是受不了这个刺激。”
“那告诉桂香和桂英吗?”二弟刘桂义问。
“等我们回来再说吧。”刘桂礼答。
刘桂礼、刘桂义、刘桂廉三兄弟坐班车去蔡市,车上的收音机里传出,九届二中全会在庐山举行。彼时运动层出不穷,三兄弟认领刘桂清的尸体后,又和医院的人把后事做了安排。
这时有人挑拨离间地对他们说:“你们太好说话了,他肯定是被谋杀的,小伙子被按在手术台上打了空气针。他太优秀了,马上转正了,转正名额只有一个,你们看最后谁转正了谁就是主谋。”
刘桂廉义愤填膺:“大哥,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没头没脑的话有什么用?我们手上又没证据,你想怎样?我刚在文件上签了字,医院明天就把慰问金给我们。”刘桂礼说。
“这用命换来的钱,没什么好高兴的,应该找政府讨个公道。”刘桂廉不服。
“算了,四弟,字都签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刘桂义劝解。
“是的,我们人生地不熟,无可奈何呀。”刘桂礼赞同。
“唉...一条命就这么没了,他才20岁啊!”刘桂廉无法释怀。
刘桂清临死也没能戴上手表,刘桂英知道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冯木兰也生了一场大病。后来伟人邓公主张冤假错案的平反,市里给了刘家三个城镇户口指标,可以吃商品粮。
刘桂英长成大姑娘了,越发水灵起来。她浓眉瓜子脸,两条乌黑的辫子又粗又长,很是标致,十里八乡的都夸赞她。镇上开了扫盲班,他就跟闺蜜曹清一起报了名。
刘桂礼有一次出差,看到了新玩意,女生用的丝袜,于是就买了一双送给刘桂英,刘桂英没见过这样的袜子,一整天爱不释手,舍不得穿。后来被苟大嫂发现了,她直接夺了过去,便骂道:“好啊!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在这里怀春。”她拿起剪刀把一双好好的丝袜绞得七零八落。
刘桂礼闻讯赶来质问苟大嫂:“你在发什么疯?”
“你倒是情意深重啊!”苟大嫂怼道。
“她是我亲妹妹,你真是不可理喻。”
“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龌龊!无耻!”
“你...”
“你什么你,被我说中了吧?”
“我...”
“我什么我,你不要脸!”
刘桂礼气急,一个大嘴巴子打了过去,苟大嫂摔倒在地,她又开始坐在地上,骂冯木兰和刘桂英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又是聒噪的一天。
苟大嫂想着赶紧把刘桂英嫁了,她相中了柳玉兰的儿子李树舜,柳玉兰是个走街串巷卖酒曲子的。酒曲子外观像汤圆一样大小,是来发酵米酒用的米色圆丸子。
邻居宁婆婆对苟大嫂说:“不好!不好!柳玉兰的先生是李忠发,他是有名的赌棍,祖上九间大瓦房,现在只剩下一间了。”
“我看挺好。”苟大嫂微微一笑。
一天夜里,刘桂英从扫盲班下课,曹清和几个女孩子追上来说道:“刘桂英,快给我们糖吃。”
“什么糖啊,你在说什么?”刘桂英满脸困惑。
“你今天不是订婚吗?”
“啥?我订婚?”
“是啊,你自己不知道吗?她们说是你大嫂做的主。”
“?”刘桂英无言以对,真是讽刺的很,自己订婚自己还不知道,还要旁人告诉。就是家里的小猫小狗,要送人,也会舍不得吧?大嫂把我当什么呢?她想到这一节气愤无比,随即加快了脚步,她想快点回家跟苟大嫂理论。
“大嫂!”刘桂英回到家就大吼一声。
“叫魂啊?三更半夜的。”苟大嫂啐道。
“你凭什么做我的主?我的事我自己定。”
“凭你没有父亲,长兄为大,我们就做你的主。”
“我妈呢?”
“她老了,做不了主,这里我当家。”
刘桂英跟嫂子闹,邻居刘五调侃说:“你们等一下再吵,我搬个板凳来,坐着看戏。”
“英子,你过来。”冯木兰在叫她。
“妈,你来评评理,大嫂欺负我。”刘桂英说道。
冯木兰把刘桂英拉走,“你父亲去世后,就剩咱娘俩吃白食了。虽说我们也没闲着,但最终是靠你大哥支撑起了这个家,我也不好过多指摘你大哥,他不是苟大嫂的对手,弄不好这个家就散了。”
“那也不能说都不说一声,就把婚订了,我就是个小猫小狗,她也不能这么做吧。”
“别跟她正面冲突,你迟早会出嫁的,离开这说不定更好,我希望你不再受委屈。订婚嘛,又不是结婚,我让你四哥再找几个婆家给你挑,你看着挑,看不顺眼咱不嫁,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们。”
“谢谢妈!”冯木兰摩挲着刘桂英,刘桂英逐渐平静了下来。
刘桂廉帮着找姑爷,他相中了一个人,他对冯木兰说:“妈,奓镇砖瓦厂对岸村子有一个后生叫呙健康,是个大夫,村里有个头痛脑热都去找他,有时候病人没带钱,他也不为难人家。”
“我看行,改天带来认认门吧。”
“好。”
这一天,刘桂廉领了呙健康来认门,被苟大嫂先看到了,开口大骂:“都给我滚,哪里来的野汉子,不准进门。”苟大嫂拦在门口。
“这是呙医生,来给妈妈看病的。”刘桂廉答道。
“你少糊弄我,我看他是想当姑爷。”
“你不要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你把我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