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鸣和梅慕雪跟着子规上了楼,抱琴和忘忧则被挡在了楼下,两个丫头眉头一皱,梅慕雪以眼神示意她们无妨。
锦瑟的房间在三楼,是一个独立的大套间,里面布置的别致清雅,完全不似那风尘之地的凡俗奢华,反倒好像是哪家名门闺秀的香闺,令人赏心悦目。
有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是锦瑟在煮茶。见白鹤鸣与梅慕雪二人到了,她站起身来,敛衽一礼,道:“锦瑟见过梅姑娘、白公子,二位快请落坐!”
原来,锦瑟早已经看出了梅慕雪是女扮男装。
白鹤鸣与梅慕雪都还了礼,他们也不是扭捏之人,依言在桌旁坐了下来,锦瑟分别给二人奉了茶,二人谢过。
梅慕雪只品了一口茶,就知道这是极品的“六安瓜片”,此茶产自南直隶庐州府六安州,是世界上唯一一种无芽无梗的茶叶,浓而不苦,香而不涩。
她略感惊异的看了一眼锦瑟,赞道:“好茶!”
锦瑟笑道:“招待贵客,自然得是好茶!”
喝过头道茶,白鹤鸣问道:“锦瑟姑娘,不知你叫我二人前来是有何事?”
锦瑟道:“无他,就是想请二位一起听瑟品茶!”
白、梅二人对视了一眼,梅慕雪道:“哦?为何?”
锦瑟道:“也许是因为那曲逍遥游吧!”
说到这个,梅慕雪问道:“锦瑟姑娘,可否见告你这逍遥游的曲谱是从何处得来?”
锦瑟笑道:“有何不可!这是几年前家中长辈所赠!”
梅慕雪深感疑惑,却没有再追问。
二道茶已过,锦瑟起身来到她的瑟案旁边道:“我再为二位弹奏一曲,请梅姑娘和白公子品评!”
白鹤鸣与梅慕雪同时道了句,“好!”。
她弹奏的是一首古曲《将军令》,这首曲子表现的是古代将军升帐时的威严庄重、将士出征时的矫健轻捷、战斗时的激烈紧张、得胜归营的壮伟场面。听曲者仿佛身临其境,置身于战场硝烟之中。一曲罢,白、梅二人齐齐鼓掌叫好。
梅慕雪作为专业音律爱好者,对曲子做了点评,二人又探讨了此曲的优缺点,观点竟是出奇的一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白鹤鸣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二人论曲,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少顷,白鹤鸣下了楼,让抱琴将梅慕雪的“独幽”琴取了过来。当他亲手将琴送到梅慕雪手上的时候,梅慕雪冲着他甜甜一笑,他果然是懂她的。
锦瑟与梅慕雪二人又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那曲声清正平和,婉转动听,空灵悠远,琴瑟已息,仍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让人沉醉其中。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白鹤鸣才鼓起掌来,大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听两位姑娘琴瑟合奏,真乃人生一大乐事!天籁之音,绕梁三日,莫过如此!”
锦瑟谦虚道:“白公子过誉了!”而梅慕雪只是浅浅一笑。
三个人又谈天说地了很久,不知不觉中,窗外已是月上西楼,虽然意犹未尽,也到了要告辞的时候。
梅慕雪略一思忖,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一树梅花的蜀锦手帕,递给锦瑟道:“锦瑟姑娘,而今,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如若你以后遇到什么为难之事,可以凭借此物到京西宛平县梅家堡来找我!”
锦瑟双手接过手帕,道:“多谢梅姑娘!可能,以后少不得要麻烦你的!”
“锦瑟姑娘,告辞!”白鹤鸣与梅慕雪一齐道。
“我送二位!”
锦瑟亲自送白鹤鸣与梅慕雪二人下了楼,可偏偏就有那个不开眼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拦路那人长得也还算周正,只是他一身的酒气,还有满眼的欲气,再加上满嘴的胡言乱语,让人说不出的讨厌。
“锦瑟姑娘,你不肯见我,原来是陪着这两个小白脸来着!他们有什么好,本公子家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只要你跟了我,保证你……”
梅慕雪心下恼怒,大声道:“忘忧!……”就要吩咐忘忧把那人教训一顿,然后扔出门去。
哪知,锦瑟却轻轻的喊了一声“护院!”立刻就有两个彪形大汉上前把那个倒霉蛋直接扔了出去,再看锦瑟满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已是司空见惯。
梅慕雪一行四人离开了悦心坊,回到了星海楼。白鹤鸣想着左右也不着急睡,就又拉着梅慕雪到楼顶上饮酒赏月、听涛观海,抱琴与忘忧默契的各回房间,洗洗睡了。
在天津卫流连了几日,游览了许多美景,品尝了诸多美食。这天一大早,白鹤鸣他们终于重新上路,继续向北京城进发。
天津卫距离北京城仅有二百多里路程,所以,梅慕雪他们也只剩下了一天的行程。
顺风顺水好行船,申时时分,通州码头已经遥遥在望,抱琴伸了个懒腰,道:“姑娘,我们终于要到家了!”
“嗯!”快到家了,梅慕雪也很是高兴。
这时,河面上突然有打斗之声传来。白鹤鸣、梅慕雪以及两个丫头都上了甲板,四处观察之后,他们发现打斗声是从不远处的一艘大船上传来的。
梅慕雪吩咐道:“忘忧,你近前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姑娘!”说完,忘忧踏着水面,快速的向那艘大船掠去。
白鹤鸣见此情景,忍不住赞道:“雪儿,忘忧的武功不错么!”
梅慕雪点了点头,道:“嗯,忘忧的武功是我爹爹找了好几个人教的,集众家之所长,自然是不差的!”
白鹤鸣“哦”了一声,心下羡慕道:“你爹爹待你是真好!”
不大一会儿功夫,忘忧就回来了,道:“姑娘,那艘船上的两方人都穿着便装,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一方是官家人,另一方是江湖人,咱们可要出手吗?”
“抱琴,吩咐下去,咱们的船靠过去瞧瞧!”梅慕雪思索了片刻道。
“是!姑娘!”抱琴下去吩咐了船工,他们的楼船缓缓靠近了那艘大船。
白鹤鸣与梅慕雪他们跳上大船去,只见现场是一片狼藉,物品散落四处,横七竖八的躺着好些人,有的死了有的重伤,到处都是血迹斑斑。
再看那些官家人,已被那群江湖人逼到了角落里,危在旦夕。虽然,护卫们没剩下几个人了,但是,他们依然努力地尽着自己的职责,把老幼妇孺护在了身后。
似乎知道已经没有了退路,一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他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缕长髯,中等身材偏瘦,身着藏青色的儒服,一身的正气,看样子,应该是个朝廷命官。
果然,那中年男人道:“各位,我想你们要杀的人是本官,请放过这些妇孺以及衙役们吧,此事与他们无关!谁人没有妻儿父母,不要再妄造杀孽了!”
“大人!”
“老爷!”
后面的人群激动起来,他摆了摆手制止了。
哪知,那群江湖人仿佛势在必得,为首之人一声冷笑,挥手下令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听到此处,白鹤鸣他们眸色一沉,连老幼妇孺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该死!
不待梅慕雪吩咐,抱琴和忘忧已经动上了手,只一会儿功夫,那群江湖之人便死伤了大半。
那为首之人是又惊又怒,喝道:“哪里来的臭丫头,敢管我们朱雀堂的闲事,活的不耐烦啦!”
听他报出了自家名号,梅慕雪脸色一变,对两个丫头道:“只把这个家伙给我留下一口气,至于其他的人,哼哼……”
白鹤鸣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位梅大小姐此次是动了真怒,不禁替这伙贼人默哀起来!
抱琴与忘忧显然更是了解梅慕雪的脾气,她家姑娘鲜少动真怒,这群家伙触碰了她的底线,她已起了必杀之心,那就活该他们倒霉喽!
再次动手,两个丫头下手可一点没有留情,转瞬之间,除了那个领头的,其他人全部倒下了,眼看着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那个为首的是有些真本事的,忘忧一个人一时还拿他不下,抱琴见状也上去帮忙,合二人之力制住了他,抱琴还“坏心眼”的给他后心来了一掌,打的他是口吐鲜血。
忘忧把那个领头的拎了起来,跪到了梅慕雪面前。
梅慕雪沉着脸问道:“说!你叫什么名字?谁派你们来杀人的?是你们堂主和为贵吗?”
那个领头的一言不发,忘忧抓起他的右臂,直接嘎巴一下折断了,谁知,那家伙居然十分硬气,连吭都没吭一声。忘忧脸色一寒,又折断了他的左臂。可是,那家伙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就是不开口。
梅慕雪气笑了,道:“呦,真是没看出来,你还挺硬气!本姑娘也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忘忧,把他押回咱们的船上,带回梅家堡,交给念恩他们处置!”
本来没什么反应的那领头人,在听到“梅家堡”三个字的时候,突然面如死灰。
看着这两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那些官家人和老幼妇孺都吓坏了,以为他们是才出狼群,又入虎口,以至于抱琴过来招呼他们的时候,都直往后退。
抱琴展颜一笑,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家小姐有请各位!”
还是那位官员胆子比较大,他上前道:“这位姑娘,多谢你们救了我等性命,我正要前去谢过你家主人!”
“这位大人,您请吧!”抱琴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抱琴带着这位官员见到了梅慕雪与白鹤鸣,只见他一躬到地,言道:“我等谢过小姐的救命之恩!”
这一礼,弄得梅慕雪怪不好意思的,她赶紧道:“这位大人不必言谢,救人于危难本是我辈武林中人应尽之责!”
白鹤鸣第一眼见到那官员,不知何故,竟顿生亲切之感。
只听那官员又道:“下官冒昧的问一句,小姐可否告知贵姓芳名,仙乡何处,也好让我等时时感念!”
梅慕雪毫不扭捏,道:“小女子姓梅名慕雪,家住京西宛平县的梅家堡!”
那官员一愣,道:“梅小姐,你莫不是梅堡主的千金?”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道:“失敬!失敬!”
梅慕雪又问道:“大人您贵姓?那帮人又为何想要杀你?”
那官员道:“下官姓云名中,此次奉命追查近来发生在北直隶一带的人口失踪案,回程途中遭此劫难,幸好遇到了梅小姐你们!”
梅慕雪一听,欣然道:“哦?您就是刑部右侍郎云良臣大人吗?‘云青天’的大名我早已是如雷贯耳了!”
云中道:“都是百姓们抬爱!‘青天’之名下官委实不敢当!”
白鹤鸣在听到云中的名字时,不由得心潮澎湃,喜出望外。师父说过,他的舅舅不正是名唤云中么!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正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