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鸣暗中见过杨暮沉后,接下来的几日,他依旧是白天受刑,晚上偷偷地运功疗伤。由于他吃下了最后的两颗护宁丹,内力已然恢复了八九成,只是,身上还有多处外伤未愈。
这天,皇太极和杨暮沉忽的一起来见白鹤鸣,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只不过,他要假装重伤在身,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且看皇太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吧!
皇太极道:“白公子,不知道这些日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无论过多久,遭受些什么,我的答案都一样!你也不必再白费心机了!”白鹤鸣笑道。
“哦?是吗?兴国妹妹,你们也算是旧相识,你不帮忙劝一劝白公子么?”皇太极突然盯着杨暮沉问道。
“我为什么要劝他?我跟他可不熟儿,甚至还有大仇!若不是父汗的命令,你以为我会让他好过吗?”杨暮沉冷冷地道。
“哈哈哈……也是!那可就怪不得为兄了!”没头没尾地说完了这句话,皇太极就转身离开了。
白鹤鸣和杨暮沉一脸的莫名其妙,但二人明面上不能有太多的交集。杨暮沉用眼神示意说,她会想办法再过来,便也快步离开了牢房。
果然,三日之后的夜里,杨暮沉又匆匆来到了尚方司。她见到白鹤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下你的麻烦可大了,我先送你走吧!”
“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鹤鸣疑惑地道。
“皇太极让人四处散播谣言,说你已经投靠了大金,并即将与我成婚,无所不用其极地破坏你的名声!估计,现在全天下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你是个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背信弃义又迷恋美色的无耻小人!”杨暮沉气道。
“呵,想不到啊,他竟然想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逼我就范!”白鹤鸣冷笑道。
“是啊!所以,你需要尽快地赶回去,还能解释的清楚!梅姑娘也会相信你!再晚的话,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杨暮沉急道。
白鹤鸣摇了摇头,道:“且不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走的了,我走了,你要怎么办?事到如今,该跟我说实话了吧,你执意留下来,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还念着你与努尔哈赤的父女之情?”
“呵,父女之情?我为他出生入死的卖命这么多年,欠他的也算是还清了!现在的我,只想让皇太极他们付出代价!”杨暮沉咬着牙道。
“因为子规的死?”白鹤鸣了然地问道。
“不止!这么多年了,他们对我是什么心思,我心里是清清楚楚!以前,总觉得自己身在中原,天高皇帝远,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后来他们往我身边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我才知晓他们不仅是想要我的人,更想要我的这些势力!呵,这都是我这些年来用命换来的呀!那个刁健,他是皇太极最忠实的走狗,也是这些家伙中最为难缠的!就是他向父……向努尔哈赤建议让我劫夺大明边镇军饷,若是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皆大欢喜!若是不幸栽了,也是我指挥不力,难辞其咎!他们正好趁机削弱我的势力,甚至,借此将我召回盛京,只要到了他们的势力范围,还不是想要如何便如何!呵,果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呐!子规她清楚,要从你们手中夺回饷银谈何容易,所以,才趁我不备点了我的穴道,代替我前去……她,是为我而死的!其实,我心中全都明白,所以,也从没想过真要你们的性命,只是想抓你们回去出出心中气罢了!皇太极最近应该是查到了之前我们在中原的一些交集,四日前,他竟私下里向我求亲,遭到了我的断然拒绝,所以,他这才恼羞成怒,命人散布你我二人的谣言,想逼我们就范!哼,简直是卑劣至极!”杨暮沉一口气说完,眼中满是不屑与恨意。
“他怎么敢的?我的意思是说,你好歹也是努尔哈赤的义女,皇太极如此行事,就不怕他的父亲怪罪吗?”白鹤鸣气道。
“他还真不怕!大金与大明不同,努尔哈赤在建国伊始,便分封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为和硕贝勒,并称‘四大贝勒’。四大贝勒辅佐君王,分掌国家实权,皇太极虽然是四贝勒,可却是四个人当中最有头脑和实力的,俨然为众贝勒之首!而一个女人对于他们父子来说,可能还不如一副铠甲来的重要!努尔哈赤又怎么会为了我,去责怪他所倚重的儿子皇太极?”杨暮沉有些自嘲地道。
“原来如此!呵呵,既然那皇太极的身份地位如此显赫,若是我取了他的项上人头,那是不是所有的谣言就能不攻自破?”白鹤鸣的语气稍显冷酷。
杨暮沉摇了摇头,道:“不,你成功的希望渺茫!一国的首脑岂是那么好刺杀的?且不说,他们明面上的护卫众多,据我所知,努尔哈赤有八大暗卫,而皇太极他们也都有三、四个暗卫护身。这些暗卫各个武功极高,神出鬼没,所以,要杀他们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白鹤鸣想了一会儿,才道:“呵,既然他们想玩,咱们就好好陪他们玩玩!待我的功力全部恢复,定要闹他个天翻地覆!那皇太极身在皇家,大权在握,野心勃勃,想必对那储君之位是志在必得吧!可他不要忘了,努尔哈赤虽然老了,却依然是这个国家的王,我就不相信他不忌惮这些年富力强的儿子们!而他们,又岂会对那至尊之位没有一点儿想法?哼,此番,我定要让那皇太极栽一个大跟头,即使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也能为你和我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事实的确如此!现在努尔哈赤更偏爱的是他的第十四子多尔衮!”杨暮沉了然地点了点头道。
翌日天明,杨暮沉便进宫面见努尔哈赤,哭诉道:“四贝勒皇太极私下里向儿臣求亲不成,便让人散布儿臣与白鹤鸣不清不楚的谣言!可儿臣身为和硕公主,亲事自然是由父汗做主,哪里轮得到别人置喙?四贝勒这么做,显然是没将父汗放在眼里!”
努尔哈赤的脸色果然很是难看,安慰道:“沉儿你放心,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来人!宣四贝勒皇太极入宫觐见!”
杨暮沉见目的已经达到,便躬身退下了。
午后,便有旨意传下,命尚方司将白鹤鸣押往和硕兴国公主府,由杨暮沉亲自规劝于他,若一个月之内再无成效,当即杀之!而四贝勒皇太极越权行事,自作主张,目无君上,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一个月,以观后效!
这下,杨暮沉倒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见到白鹤鸣了。
白鹤鸣道:“努尔哈赤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明显吗?他给了你最后一个月的活命时间,若是再不能为他所用,索性杀了你以绝后患!而把你送到我这里,也是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来证明我的价值,暗示我施展出浑身解数,与你朝夕相处,情愫渐生,花好月圆!若是成了,他最后会再下一道赐婚圣旨,锦上添花,皆大欢喜!这样顺水推舟,谣言便不再是谣言,我的名声也可保全一二。至于,他让皇太极闭门思过,是不希望他这一个月里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破坏我们俩的‘好事’!更是有意在敲打他,君权至上,不可侵犯!”杨暮沉冷静地分析道。
“这努尔哈赤真不愧是一代枭雄,果然老谋深算,手段高明!他这一道圣旨,可谓‘一箭三雕’!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是最大的赢家!”白鹤鸣言下竟满是赞赏之意。
“你还有心情夸他?快想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吧!”杨暮沉气道。
“怎么办?凉拌!我现在呀,只想好好地沐个浴,再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你快去吩咐下人们准备,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要打扰我!”白鹤鸣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又伸个懒腰道。
“好吧!我这就去!”杨暮沉颇有些无奈地笑道。
白鹤鸣被抓来盛京的这些日子,屡遭酷刑,寝食不安,身心俱疲。如今,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他暂时放下了满身的戒备,这一觉直睡了两天一夜才醒。
“谢天谢地!你再不醒过来,我都要让人叫郎中了!”杨暮沉见到精神饱满的白鹤鸣,这才放下心来。
“唉,好睡!好睡!让杨姑娘见笑啦!不过,能先给我来点吃的么,我的五脏庙里早就开始打架了!”白鹤鸣笑道。
杨暮沉早就让人准备好了,她一声吩咐,各色吃食如流水般端了上来,白鹤鸣也不客气,大快朵颐起来。他喝了一口杯中酒,只觉清香纯正,甘爽绵甜,入口柔顺,随口赞道:“好酒!”
“这是纯正的大泉源酒,钦定的宫廷御酒,当然是好酒啦!”杨暮沉道。
白鹤鸣是好酒之人,闻言,又连饮了好几杯,才道:“你这公主待遇不错么!”
“呵,是啊!这也是我这个‘公主’头衔唯一的一点儿好处了!”杨暮沉苦笑道。
“在下失言,请杨姑娘见谅!”白鹤鸣站起身来抱拳致歉道。
“无妨!这本来就是事实!话说,努尔哈赤来了这么一招,你接下来到底打算做什么?你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要不,你还是先离开盛京吧!”杨暮沉不愿再多说,岔开话题道。
“咱们不是说好了嘛,要走一起走,今后,让我一个人先行离开的话休要再提!再说,我这个样子回去,又有谁会相信我?从明天开始,你带着我在盛京各处转转,赏赏美景!”白鹤鸣正色道。
杨暮沉瞬间明白了白鹤鸣的用意,他是想借着游玩之机,先熟悉一下盛京各处的环境路线,方便以后行事。便道:“好!那我就给你当一回无偿的向导吧!”
接下来的几天,杨暮沉带着白鹤鸣把盛京各处转了个遍,四大贝勒和各个朝中重臣的府邸,白鹤鸣也已烂熟于心。
在外人看来,二人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公主亲自带着白公子在盛京四处游玩取乐,各家的探子们也都把看到的情况,如实地汇报给了自家主子。
当经过“张府”之时,杨暮沉问道:“泽霖,你要不要进去拜望一下两位张先生?”原来,这里是“辽东双侠”张氏兄弟的府邸。
“咱们后面有那么多的尾巴,贸然进去,会不会给张前辈他们带来麻烦?”白鹤鸣有些担心地道。
“不会!张氏兄弟何等身份,谅他们也不敢!”杨暮沉摇了摇头道。
白鹤鸣叩开了张府的大门,他与张氏兄弟相见甚欢,还在一起共进了午饭。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最近发生的事情,只是聊些闲话家常、江湖趣事。
在回去的马车上,白鹤鸣问道:“杨姑娘,你可知道为何两位张前辈会投靠大金,以他们的人品见识,绝对不是那种贪名图利之辈!”
“这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张辞盈前辈身患重疾,而他所必需的某一种珍贵药材只有大金的皇室才有!唉,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大金还未建国,努尔哈赤也只是大明所封的一个地方都督而已!据说,后来张让尘前辈在战场上救了努尔哈赤一命,双方的关系才越发的亲近起来!而且,你说两位前辈投靠大金也不尽然,因为,他们除了教授皇子宗亲们汉文和一些简单武艺之外,也没再为大金做过什么事!”杨暮沉道。
“原来如此!”白鹤鸣若有所思地道。
白鹤鸣和杨暮沉不知道的是,跟在他们身后的不只是有尚方司的人和各方面派来的探子,还有千里迢迢赶来的梅慕雪。
白鹤鸣和杨暮沉回到公主府已过酉时,净面洗手之后,下人们端上了精致的饭菜,二人边吃边聊,看上去兴致颇高。而这一切,都被尾随而来的梅慕雪看在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