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烈日炎炎,屋后山上的知了叫个不停,秋老三做好饭菜,一家五口围在矮旧的老桌子旁边吃着。
秋小风用筷子扒拉着碗里仅有的辣椒炒茄子,把包裹其中的辣椒籽一粒一粒挑了出来,放在桌上。
“吃饭要麻利点,做什么都要麻利点,九月份就要上学前班,这么磨磨蹭蹭的不行。”
旁边的秋大爷看了一眼秋老三,摸了摸小风的头,“莫要说他了,这伢仔太老实,去学堂了只怕被人欺负。”
“九月就满五岁了,得去,再说老实点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坏事,小风快吃!”
小风将碗靠近嘴边,扒拉了一大口米饭。
说是米饭,其实是白薯丝饭,米饭占一小半,白薯丝占一大半,因为水稻产量远不够一家人的口粮,只好把白薯刨丝晒干,煮饭放米的时候就抓一把放进去。
秋大爷咽下口中的饭菜,“还老实点怎么了,老实点受人欺负啊!去年冬天小风被推到水塘里,我去拉他的时候一脚踩到塘底,整个裤管都湿透了,冻得直发颤,他却不喊不叫,你们都忘了……”
老三擦了擦额头和脸颊的汗珠,“爸,你怎么又说这事,都是小伢仔,懂什么。”
秋大爷放下碗筷,用衣袖擦着眼角,“小风八零年,人家八三年的欺负他,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只是担心小风,学堂伢仔那么多,去了肯定被人欺负,怎么办哪……”
对面的三妹拉过小风,和怀里的弟弟抱在一起,“爸,你不要哭了,小风你这伢仔也是,别人打你你怎么不知道还手呢?”
秋大爷搬了凳子坐到大门外,独自抹泪,不再言语。
老三收拾好桌子,擦了一下额头和脸颊的汗珠,“去读书得自己带桌子椅子呢。”
三妹扫了一眼半间堂屋,西北角搭着个床铺,西南角是地炉、土灶和柴火,“屋里就这点东西,上哪去找桌子椅子?都怪你,当初分家不知道多要点东西,你看你二哥,三间房,还要半个堂屋……”
“他不是没结婚么,我要结婚,分得就少。”
“那也太少了,就半间堂屋,猪圈都没有一个,还得共用……”
“行了行了,莫要扯远了,人家就在隔壁,叫人家听到了。没有桌椅到时候我给他做一副就是了。”
老三不耐烦,将碗筷放进吊锅里,端到外面洗了起来。
到了报到那天,老三领着小风来到学前班的教室,那是一间大瓦房,离小学校园大概两三百米远,离家里将近两里路。
老师满脸都是笑容,“老三?你家伢仔也来啦,坐这个,行吗?”
老三放下高凳子和自己用旧木板做的矮凳子,招呼小风过来坐下,笑了笑,“你看,刚刚好,将就着用吧。”
中午,老三刚准备做午饭,秋大爷就弓着腰出来了。
待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饭菜将熟之时,老师带着一小队孩子们排着队,从马路那边的尽头缓缓走上来了。
到了跟前不远处,秋大爷几个大步走上前,拉过小风,抱在怀里,“小风,今天有人打你骂你没?”
小风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回家吃饭,吃饭……”
秋大爷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牵着小风,穿过巷子里的阴凉,向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