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四下张望一番,道:“辽仔,这个地方真不错呀,山青水绿的。”
自从比武之后,孔有德与他二人算是结下了梁子。慑于大少爷的拳脚,他们没有敢找孔有德麻烦,孔有德更加不敢寻他们晦气,正可谓,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前天大少爷入府参加童试,意图搏取武秀才之荣,今天两人突然前来,孔有德不由心生三分戒意,握紧日本刀,悻悻上前道:“二少爷,三少爷,你们好。到这里来有什么事情吗?”
两人也不下马,二少爷答道:“我闲得没有事情可做,来看看你是如何放牛的?”
三少爷道:“听说你的弓箭术很厉害,我来学学。”
孔有德更加疑惑,猜不透他们心思,道:“放牛没有什么技术,射箭全凭手感,射的多了就可以射准,这也没有什么可学的。”
二少爷叫道:“那我就去试一试。”打马上前,对着牛群挥鞭乱打。他习武多年,出手自重,每一鞭都是一道血痕。打得众牛狼追似得乱跑乱跳。
孔有德大惊,奔上前去阻止道:“别这样,把牛打毛了会出事的。”
二少爷毫不理会,策马扬鞭,追上一头牛,噼噼啪啪打个不停,撵的那牛四蹄腾飞,在谷中横冲直撞,孔有德哪里追得上。三少爷上前相助,兄弟两人一顿皮鞭的将牛逼上山坡。孔有德大惊,山坡另一边是十几丈高的悬崖,牛跌下去必定没命。他拼命冲向坡顶,大声喝止,只听得“哞”的一声惊叫,牛不见了踪影,两兄弟已经纵马跑开,一溜烟的出了山谷。
孔有德吓得魂飞魄散,奔到近前,向下一看,那黄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情急之下,来不及绕路,飞身跃下。悬崖虽如立壁,毕竟没有经过人工雕砌,不是平滑如镜,上面长满了野草,布满了凹凹凸凸的土台。孔有德以这些地方当作落脚地,再抓住草木平衡身体,很快来到山脚。他被扎的全身是伤,现在也顾不得了,跑上前去发现黄牛已经骨断筋折吐血身亡。
孔有德乃性情中人,他与此牛日日相伴一年之久,感情很是深厚,不由悲从中来,伏在牛身上号啕大哭。
他正自哭的伤心,张善人的管家带着十几个庄丁赶到山脚下,见状大骂道:“好你个孔有德,摔死了东家的牛,来人呀,给我绑起来。”
孔有德大吃一惊,争辩道:“不是我干得。是二少爷和三少爷胡乱赶牛……。”
庄丁们哪个听他解释,上前就要拿人。
孔有德岂是待宰的羔羊,他心中一动,明白了原委:“二少爷、三少爷故意摔死牛,然后恶人先告状,赖在我身上。到时是让我赔牛,赔刀,还是暴打索命都由不得我了。”想到这里他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双拳齐出,击中两人小腹,令其剧痛倒地,飞身一记旋风腿,又踢昏一人。听得身后有人,他回身一拳,直击下巴。那人五指箕张,迎向他的小拳头,方位丝毫不差。两人拳掌相交,孔有德身子一震,力量被反推回来,不由连退两步。那人正是马师傅,他本拟抓住孔有德拳头,用大擒拿手,一招将其制服,借以显示自己武艺高强。可是他的手掌与孔有德拳头方触,一股阳烈刚猛的力道沛然袭来,惊异之下,急忙变爪为掌,与他硬拼一记。
孔有德此时方才看清楚这人是马师傅,不由惊得呆了。
马师傅接了孔有德这一拳,胸口隐隐作痛,更加惊骇,心道:“这小鬼怎么进展这么快?”
孔有德自慧目那里学到是极上乘的少林寺内功心法《洗髓经》,不仅威力惊人,更有延年益寿、祛病强身之功效。孔有德资质绝佳,悟性又高,一看就懂,一点就透,进展速度是常人几倍。全身瘫痪的恐惧更是吓得他日夜习练,一个月时间超过别人两个月功夫,到得现在已经达到傍人一两年的修为。针锋相对,与马师傅斗了个旗鼓相当。
马师傅心道:“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我无论如何不会将铁鹰门中最厉害的五十路连环拳教给孔有德。这一拳的力量已经赶上我七八成,即使出尽全力,三五十招都未必能够赢得了他。和一个九岁的小徒斗上百招,我颜面何存?”道:“你干什么?连师傅都敢打!东家只是传你回去和少东家们对质,看看是谁的错。如果错不在你,那就跟你没有关系。你动手干什么呀?”
孔有德一愣,道:“你说的是真的?”
马师傅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走吧。”
孔有德大喜,他相信马师傅,更加相信摔死牛的事情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一行人进得张家大院,只见张善人正对大门,居中落坐,他的两个儿子一左一右,得意洋洋看着他。孔有德道:“东家,我……。”忽觉背后风生,接着双肩剧痛,听得喀喀两声,关节已经被摘掉,一记大脚踢在他后背。孔有德身不由己飞出丈远,摔在地上站不起来。听得身后马师傅道:“老爷,孔有德带到。请您发落。”
张善人骂道:“好你个孔有德,我待你不薄,你居然摔死我的牛。来人呀,把他给我吊起来,狠狠打,往死里打。”
孔有德大叫冤枉,张善人道:“真麻烦,老马,叫他闭嘴。”
马师傅回道:“是的,老爷。”
孔有德大叫:“师傅,你不要这样,求你救救我。我将来一定会报答你。”
马师傅笑道:“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现在我是食君之实禄,忠君之事。至于你,我就顾不得了。”喀的摘脱他的下巴。
家丁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将他绑住双手吊在树上。孔有德肩关节已经脱臼,身体一坠,痛得呜呜大叫,险些晕去。
三少爷呵呵大笑,从他腰上拔出肋差,骂道:“狗佃户,敢赢我的刀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刀将他大腿洞穿,用力拧动刀把,痛的孔有德立时晕去。
二少爷道:“慢着,你这么搞法,很快就会把他给整死的。这个王八蛋害咱们丢人,不能就这么便宜他。我觉得还是用鞭子好,打到天黑,咱们气也出了,他人也死了。”
三少爷道:“就听你的。”一刀又将孔有德另一条腿扎了个对穿。对马师傅道:“老马,给他止血,安上下巴,我要听他惨叫的声音。”
马师傅依言而行,心中大痛。他对孔有德还是有些感情,可是与10两银子相比,那些感情算个屁呀。
一盆凉水,孔有德醒了过来,破口大骂,道:“姓马的,你不是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傅。”
三少爷笑道:“姓马的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他十两银子就把你卖了。聪明人都知道河南人不可信,你相信他,不是找死吗。既然你找死,我们就成全你好了。”一鞭打在他脸上,鲜红鞭痕立时肿了起来,毒蛇似的趴在脸上。。
二少爷道:“我喜欢胜利,不能容忍失败,我也从来就没有输过。都是因为你,我成了可耻的失败者。我一定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算找回了尊严。”举起皮鞭没头没脸的打去。
若旁人已经认错求饶,可是孔有德性子偏执,不知道遇强即曲,他是遇狠则狠,针锋相对,拳头打不过皮肉也不会示弱,喜欢死钻牛角尖,此情此景更是死不松口。大骂道:“是你主动提出要和我打的,自己不中用,怨不得别人。你这么杀了我只会显示你的无能。有胆子我们再打一场。”
二少爷哪里有胆子同这个困兽搏斗,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向我挑战,看看你这副狼狈样,狗都不如,你还活着干什么?”抡起皮鞭拼命抽打。
孔有德破口大骂道:“姓张的,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如此害我,够胆你就杀了我,不然我一定灭你满门,鸡犬不留。”
张善人走上前来,将燃烧的烟袋锅子,一下子捶进他嘴里,笑道:“有能耐你就来杀我满门吧,我候着你。不过,你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还想报仇,下辈子吧。”
三少爷端来盐水,泼在他身上,道:“这样打着才够劲。”
盐水侵蚀,剧痛难当,孔有德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张家少爷用冷水将他泼醒,再打晕,再泼醒,再打晕,反复多次,直打到太阳下山,孔有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血肉模糊。
被救之后,孔有德足足昏迷了一个星期,事后他才知道,父母跪求张善人未果,是善良的张家族长不忍心看他被活活打死,自己筹集了五石粮食赔偿给张善人,才换回了他的的小命。
孔父将他背回家中,慌忙请来大夫,抓了几副药给他灌了下去。到得凌晨,孔有德迷迷糊糊说起胡话来。孔父在他额头一摸,烧得烫手,想是伤口化脓,命不久矣。顾不得天尚未亮,叫老婆用湿毛巾给儿子降温,他自己火烧屁股一般向大夫家跑去。时值晨唏,星月无光,孔父心急似火,甩臂狂奔, 忽然胳膊被人抓住,那人道:“你不是孔有德的爹爹吗?大早起来不睡觉,在街上乱跑,是不是出事了?”
孔父哪有心情跟他废话,手臂一甩道:“快放手,我急着去接大夫。”
那人抓得更紧了,道:“谁病了?是你老婆吗?”
孔父急道:“不是,不是,是我儿子。”
那人道:“孔有德身强体壮、年纪轻轻怎么会得病?”
孔父说着掉下泪来,道:“不是得病,是被人打得快要死了。”
那人一惊,道:“受伤!快带我去看看。”
孔父早已不耐烦,用力扳他手指,道:“你又不是大夫,我带你去有何用处?”
那人道:“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治疗各种创伤要胜过九成名医。”说着直往前走。
孔父开矿砸石全身是劲,可是在这人拉扯之下竟然毫无抗拒之力,只得一路小跑跟着回来。那人显然早就识得孔家,走街串巷毫不犹豫,很快来到门前进得房来。
孔母正在哭泣,抬头一看,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