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双耳暂盲,听不到声响,忽觉背后劲风袭体,心下一惊:“什么人能够跟上我的步伐?”不及抵挡,力自足发斜飞而上,听得嗞啦一声轻响,后背铠甲一沉,显是被利刃所伤。他飞在半空中回头观看,见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持剑偷袭。这老头一击不中暗自心惊,想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长剑震动杀招连出。
孔有德挥刀挡开,又惊又喜又愤恨:“独孤九剑,令狐龙的后人。二师兄、三师姐怎么这么没有用,到现在还没有统一明教?令狐家当真无耻,讲不讲理?令狐龙死在檑台上,按江湖规矩是不能进行报复的。正好,我师姐只教给我七剑,另外两剑就从你身上取来,然后灭掉令狐一族给我老婆孩子报仇。”他心中一定,回身掠出又杀数人,心道:“这人剑术了得,一时三刻制他不住,先将小卒子灭光再来收拾他,然后去救丽丽。”提运内功足下不停,东一闪,西一晃,身形到处一刀封喉。
明教分支何其多也,高迎祥在短短三年内只能略加整合,要想混如铁板上下一心,再有三个三年也未必做到。何况此次设伏的并不是教内高手,而是死在孔有德手上的分支教主的家人弟子,全是私人力量。
高迎祥在形式上统一明教,他要缓和教内矛盾收买人心,万万不敢去抄诸位前教主的家,这样就给令狐家族们留下大量资源。那老者是令狐龙长子令狐狂,往日依仗武功身份在教内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早已经是人人痛恨。高迎祥实力强大,同门众多,广交朋友,甚得人心,又练成《乾坤大挪移》,轻而易举继位新教主。令狐狂没了太子之位,受他欺压的白莲教徒谁还将他放在眼里?谁还对他毕恭毕敬?他怒气爆发,偏偏无可奈何,高迎祥正愁找不到借口对付他。令狐狂对付不了高迎祥,转而对付孔有德。若非孔有德这个祸首杀害自己的父亲,叔叔,令狐家岂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为父报仇天经地义,谁能说我不对。有如此想法的教主之后不乏其人,这些人纠集起来为亲人报仇,为师门雪恨。高迎祥,刑红娘的心思转向揭竿而起推翻暴政,武当派中有人恨孔有德不死,又不能亲自动手,正好同令狐狂勾结,各取所需。
令狐狂为求今日一战,特地暗杀十数个成名高手,以《吸星大法》吸取他们的内力,用《易筋经》日融为一体,自信天下已无敌手。他自后追杀孔有德,挥剑斩刺,总是相差丈余追赶不及。不消片刻,又有三十余人死于狗腿弯刀之下。
这些江湖败类互不统属,为对付孔有德纠合在一起。眼见六七十个同伙瞬间横尸在地,孔有德身上一滴血都没有,余下敌人尚有四五十个,都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其中一人发一声喊夺路而逃,众人一哄而散。
孔有德喝道:“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谁也别想活。”他足尖一点,地上一柄长剑跳将起来,孔有德将儿子孔祖训虚置空中,一手握剑把,一手捏剑尖,居中一合,内功摧发长剑寸断崩射而出,击中十余敌人后心,深陷入肉刺破心肺,当场毙命。孔有德伸手又将儿子抱住,猛冲几步点起一剑,同时将儿子再次虚置空中。
一个敌人眼见逃之不脱,抓起举步维艰的冰壶,将长剑架在她脖颈上,道:“孔有德,你快住手,不然我杀了这个女人。”
孔有德耳中雷鸣,听不到他的话语,但能猜到他的语意,说道:“她不是我的女人,要杀你就快点动手。”啪得将长剑崩射出去,将这个方向除冰壶两个外尽数击杀。
一人喝道:“谁敢杀我的女人?”话到人到刀也到。
胡逸之早已经猜出冰壶当年的用意,她并不是对自己一见倾心,而是将自己当作摆脱孔有德的工具。孔师叔虽然相貌一般,缺点无数,但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保家卫国的英雄,理应受到尊重与爱戴。一想到冰壶以貌取人,那天随便哪个美男子拜山她都会施以色诱,他对她就产生说不出的厌恶,哪怕她美艳如花,对自己温柔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床上曲意逢迎千依百顺,他总是忍不住寻衅同她吵架,借以远之。幸亏今天又吵架,他打马去前面小镇安排食水,炮弹地雷都没有招呼到他身上。胡逸之快马奔回正好见到这一幕,二话不说直接抡刀砍杀。那个杀手举起冰壶挡在身前。胡逸之化砍为拍重重击在冰壶身上,隔山打牛。那个杀手一声惨呼,口鼻鲜血狂喷倒地而死。胡逸之将冰壶接住,放在地上,道:“你们这些王八蛋,全都去死。”重重刀浪向着众杀手劈面砍去。冰壶后背不甚疼痛,心中大慰:老公还是很在乎我的。
敌人只剩下十七八个,想来胡逸之应付得了。孔有德回头奔入黑烟之中,那里尘锁烟封,数尺之外看之不透,叫道:“丽丽,师训,二贞。”
胡飞天虚弱的声音道:“孔师叔,快来呀,小师弟被人抢走了,我没有用。”
胡飞天没有被炸死纯属运气好。炮弹打飞的碎木渣数量多密,速度极快,不亚于数十位绝顶高手同时发射暗器,就算孔有德也躲闪不开招架不住。胡飞天胯下骏马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一命呜呼。秋月内外衣裙都是上品丝绸所制,最是柔韧,寻常弓箭都难以穿透,她依偎在胡飞天胸前,挡护住他前胸要害,为丈夫作了肉盾。胡飞天内披鳞甲外罩丝绸,防御更是周全,饶是如此,他依旧被震得胸骨欲断周身酥麻,被仰天倒地的死马死人压住。地雷爆炸之时死马又当了肉盾,给他挡住烈焰冲击。结果他两耳轰鸣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得看着有人掀开破车残骸抓走婴儿襁褓。适时不敢开口,以免引来杀身之祸,待那人走后方敢呼救。
孔有德耳鸣依旧听之不见,一番探索终于发现马车残骸,胡丽丽衣衫破烂伏倒在地。孔有德大哭上前,发现她七窍流血心跳早停。
孔有德抱着妻子,将自己的脸贴在她脸上,悲伤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眼泪止不住地流,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丽丽,丽丽,你不能死。”他气的全身颤抖,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突然想起尚有儿女不知踪迹,回头寻找。
烟尘渐消,他终于发现胡飞天被死马压住胸部手臂,动弹不得,对着自己只张口无言语。孔有德一脚踢飞死马,问道:“见到我的孩子没有?”
胡飞天比孔有德机灵许多,他拔刀在地上写道:“一个人……。”
突然,胡逸之全身是血冲将进来,跌跌撞撞一头扑倒,叫道:“师叔快去救小师弟,一个会《独孤九剑》的人将他带走了。他还杀了我的冰壶。”
令狐狂目光敏锐绝非寻常高手可比,孔有德出刀虽快却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些被杀之人无不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身怀绝技,孔有德迈步向前挥手一割,简单之极,他们好似主动露出破绽容孔有德近身,主动将脖颈送上刀口。孔有德武功实已达到料敌机先以简破繁无招胜有招的极致,就是父亲令狐龙也未必能够与之媲美。自己武功同孔有德相差远甚,与之动手,三四十招就会送命。如何才能保住性命?目光流转望向冰壶。这个女人不值钱,孔有德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作人质的资格都没有。再看向马车处,那里滚滚黑烟浓厚依旧,他飞身掠去。孔有德正在大展神威扫荡群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令狐狂找到马车,发现车中母子三人俱已死去,心中好生懊悔,当时应该少埋点炸药。他随即听见数尺处有一粗重呼吸,那人受伤不轻,不由心中一动,将那婴儿襁褓抓在手里,面露笑容转向胡飞天,道:“还有一个活的。有了这个娃娃作人质,孔有德不敢把我怎么样。”令狐狂打定主意要用这个死婴诱孔有德进死局。他大笑离去,留下胡飞天作证人。
令狐狂向外走,孔有德向里走,烟尘蔽掩下两人擦肩而过。
胡逸之内功虽然比众敌只高一线,但是他耿直好胜,他做事喜欢开门见山,武功以快为尊以猛致胜,将《独孤九剑》中的快字诀练得出神入化,出刀好似狂风暴雨,全无守势,拼命三郎般的气势令敌气沮。深谋远虑,回肠九曲,招数环环相套,步步陷阱的胡飞天对他都忌惮三分。那些明教败类心胆以丧士气尽夺,一门心思分路逃走,哪里有心情同他过招,结果被他撵上三人数合斩杀。胡飞天回头碰上从烟尘中逃出的令狐狂。他不知道令狐狂的厉害,二话不说直接动刀。
令狐狂怒极:“打什么时候起初出茅庐的阿猫阿狗也敢找我麻烦。”挺剑疾攻。
胡逸之初生牛犊不怕虎,以快打快以攻为守,奈何刀速、刀法、刀力均不如敌,勉力挡住十余剑,渐感手臂酥麻刀法不纯,暗暗叫苦,只得连连后退消解敌势,再斗数招多处见血。
冰壶见丈夫势危,不顾自己手足僵硬,捡起一剑颤颤悠悠上前相助,被令狐狂一剑穿心。胡逸之暴怒至极,不顾自身以命搏命。他虽然不爱冰壶,终究百日夫妻,见她因自己而死,好恨自己无用。令狐狂数剑刺进他的身体,可胡逸之恍如未知,横扫竖劈全然不顾,招招都是同归于尽。令狐狂为求自保只得浅尝辄止收身以退,他可不想同疯子对命。
二人再斗数招,令狐狂担心孔有德追来,纵身而起跳到胡逸之马上,打马离去,笑道:“孔有德孩子在我手上,二十年后我要让他们父子相残。哈哈……。”
胡逸之伤口无数,只仗一股恨劲支撑,令狐狂一退他再也支撑不住,以刀拄地双膝跪倒,道:“我一定要杀了你,给我的老婆报仇。”
令狐狂远远笑道:“以你的武功再练一百年也不是我的对手。下辈子再来吧。”